屋中一下子静了下来,拔都没有抬头,但他依然能够感觉到颂参灼热的目光照在自己的身上,那是怎样的一种目光呀,就好像颂参已经将自己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每一块肉都投入了炉火里,燃烧而放射出的光。突然,拔都听到了一阵欢愉的笑声,他惊讶的抬起头,只见颂参看着自己身后的佛像,大声的欢笑起来。
“果然是这样,果然是这样!仁慈的佛陀呀!这个世界果然不应该是这样的!果然不应该是这样的!”颂参笑的那么欢愉,仿佛他发现了什么秘宝一般:“既然是这样,那我和我的同伴的血就不会白流。在此之后,贵族老爷们再也没法欺骗那些可怜的农民们,说从来都是这样的了,总有一些勇敢的人会说,土地应该属于那些在上面流汗耕作的人们!”
看着颂参脸上的微笑,拔都突然感觉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无力感,他知道自己一直以为所向无敌的力量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无效了,突然间,他的脑海中突然跳出了年少时读过的一句话“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此之谓大丈夫!”毫无疑问,眼前这个男人是一个大丈夫,一个真正的大丈夫。
“吴颂参!既然如此,我也没有什么话好说的了!”拔都站起身来,轻轻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刀柄,得到信号的副官立刻一声厉喝,从外间立即冲进来五六名手持马枪和马刀的卫兵,将颂参围在当中。
拔都脸色如铁,沉声道:“吴颂参,奉长公主陛下密令,现在将你拘捕。”
颂参没有反抗,他只是冷冷的看着拔都:“你这么做是没有用的,我来之前就已经任命了后继者,他们会继续战斗下去的!“
“很可惜,他们不会的!”说到这里,拔都上前两步,走到吴颂参身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长公主陛下已经决定在枢密院中商议分配土地给农民的议案了,不过在此之前,首先就得先将你这个不稳定因素给消除掉,否则贵族的枢密院里肯定是通不过的,这是让贵族们让步的最低条件!”说到这里,拔都转身对副官下令道:“带下去,待遇好些,别亏待了!”
“是,大人!那外面那几个家伙呢?”
“全部放掉,告诉他们,只要他们停止袭击贵族的庄园,就可以保证他们头领的安全!”拔都稍一沉吟道:“反正给农民分配土地的诏令很快就要发出了,这招釜底抽薪的妙招一出,那些盗匪自然就散了伙,那时再收拾他们不迟!”
“是,大人!”副官赶忙出去执行命令。拔都转过身看了看身后那副面容威严的佛像,突然冷笑了一声,拔出腰间的手枪对准佛像头部连开了三枪,将其打得粉碎,才猛的转身离去。
蒲甘王宫,狄奥克坐在书桌前,在他的面前拜访着一厚叠各式各样的书信,而狄奥克正埋头在书信堆中,仔细而又飞快的阅览着书信,不时在某封信里写上几个字。如果说这次缅甸的变乱是一个漩涡,那他就是一片浮萍,不管这个漩涡的水流的旋转如果快速,浮萍却始终漂浮在水面上,当漩涡停歇下来,人们惊讶的发现,许多远比他更坚固的物件早已被漩涡所吞没,而浮萍却依旧完好无损的漂浮在水面上。无论是伪王孟既、英国人、还是顺国人、新任的国王和长公主,这些之间关系错综复杂,甚至互为敌人的势力都没有伤害到他,这简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命令你们以任何手段,将颂参迅速拘捕,解送到曼德勒来。如果情况不允许押送活人的话,死人也可以。这个过程最好不要引起大的冲突!”
狄奥克放下了手中的书简,这是一封来自枢密院的命令,在信的最后一行后面则是一列列整齐的签名,那些都是枢密院中的大贵族。依照过去缅甸的惯例,如果说国王陛下是王国的最高首脑,那么由大贵族和大僧侣们组成的枢密院就是王国的另外一个权力核心,国王的绝大部分命令都要通过枢密院才能得到通畅的实施。新国王登基也要得到枢密院的承认,比如不久前篡位的伪王孟既在事成之后就立即召开枢密院,争取贵族和僧侣们的承认的。在这个时候,狄奥克而不是缅甸新军得到这封来信,其中的意思就很耐人寻味了。
“这个颂参毫无疑问是全缅甸贵族仇恨的对象,枢密院的那些家伙想要他的命没啥奇怪的,可为什么他们发信给我,而不是给王国新军或者城外的顺军呢?要知道那个颂参手里可是有不少兵呀!难道这只是那些贵族背着长公主和国王陛下行事?”狄奥克暗中思忖道,据他所知,新王登基后编练的新军是完全依仗顺军训练和组建的,贵族们很难插入手去。不久前进入蒲甘城的部分新军的态度十分暧昧,他们只是控制了蒲甘城周边的地区,重新恢复了当地的秩序,但是并没有如同贵族们所要求的那样向颂参为首的起义军发动进攻,收缴武器并将农民瓜分的土地重新夺回来。和这样一种暧昧的行为联系起来,狄奥克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念头——难道枢密院和长公主陛下产生矛盾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一个身着华丽的仆人出现在门口,在他身后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正局促不安的站在那里,不时挠一下脑袋和胳膊,仿佛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