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存在千年,内里不管如何矛盾重重,但对待外人,向来以仁立家,楚家子弟在世间行走,若败坏门风,必会遭到严重处罚,小则在家中禁闭数月,抄写宗训,直到领悟民心为重,立誓悔改,才能放出来;犯错太大,则会被律堂执刑长老,毁了气脉蓄气之所,发配到偏远的家族产业中,做粗重工夫,永无重用之日。是以子弟们严于律己,楚家也因此在江湖中口碑不错。
九雷山下,村镇很多,有楚家宗地庇护,民众安居乐业,生活无虑,有些农家少年,艳羡武道,也会上九雷山拜师门,如果通过资质考核,便能鲤鱼跃龙门,成为楚家门徒,从此改变命运,走上与父辈们截然不同的道路。
此时正值七月,烈日当空,万里无云。田间稻谷青青,正在抽穗发芽,再过两月,就可以收割,稻香拂动,令人神清气爽。
楚扶摇含着甘草根,在田间小径上慢悠悠前行,心中想着该怎么收集处子眼泪。
若以楚家子弟的身份去收集,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此楚家子弟莫是有什么采花怪癖”之类的闲言闲语从民众口中传出去,得把楚家脸面要丢到南冥。而且“三人成虎”,还不知会添油加醋说成什么样,他楚扶摇脸皮薄,可承受不来。
得想个法子,让处子们心甘情愿的献上眼泪才好。
可何其难哉。岚国虽然民风开放,未嫁少女抛头露面也是常事,武道家族的女子行走江湖,如同男子,不会引来说辞,但还是会有女子该有的矜持,绝不会私会陌生男子,更不会做出“给男人眼泪”这等奇怪的举动,被人得知,那就等着黄花枯老家中。
当然,如果楚扶摇此时面貌跟以前一样俊秀魅惑,或许也能勾搭上几个花痴少女献泪甚至献身,可他尊容目前是一点都拿不出手,连精壮男子见了,也吓得远远避开,别提胆小如鼠的村落少女们。
走了大半天,大致走了百来里路,楚扶摇硬是没想到一点办法,在清澈的小溪头洗把脸,坐下稍作休息,小道有条岔道,竖立着一块三棱界碑,一面写着“逍遥镇”三字,一面写着“蒲悦湖”,另一面楚扶摇看不见,猜测应该是写着“九雷山”,过了界碑,便要出九雷山地界。
老妖怪相柳要少女眼泪究竟是做什么?楚扶摇拿出早前准备的玉脂瓶晃了晃,不得其解。收好瓶,他拿出干粮,随便吃了两口,想着该往哪个方向去。
一个身穿灰色僧袍的年轻僧人手拿金刚钵盂,从蒲悦湖方向的小道上走来,他脚步如飞,一瞬便到了界碑前,一双眼盯着两块界碑看了一会儿,猛抓了几下略有泛青的光头,露出犯难神色,“阿弥陀你的佛!怎生都是三个字,该往哪走才对!”
楚扶摇听他言语,不禁一笑,佛门子弟素来清心寡欲,敬佛侍佛,不敢有半点唐突,他倒好,喧佛号竟是用“阿弥陀你的佛!”,岂不是跟“去你娘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佛祖保佑!”年轻僧人望一眼楚扶摇,收敛起神色,朝他走来,毕恭毕敬的施了佛礼,“施主,此生积善行德,来世必有厚报,小僧有一惑不解,不知能否为小僧释疑解惑?”
楚扶摇站起身,回以一礼,“大师请讲。”心中却已忍俊不禁,口头这么文绉绉,其实是个不识字的家伙,要向他问路而已。
“施主面貌神异,难得宅心仁厚,来世必有福报。”年轻僧人面色一喜,“小僧要去往逍遥镇,可是这界碑,看得不甚明白……”
楚扶摇听得头晕,又有一丝恼火,这僧人说话看似恭维,但实际上是说他貌丑,难得心地还善良,帮了人下辈子能投个好胎,便指了下东北方向的小道,不想继续跟他攀谈,“逍遥镇从这里去。”
年轻僧人致谢,走向逍遥镇方向,迈出两步,又回过头来,说:“施主身上可有些吃物,小僧长途跋涉,腹中空空……”嘴上这么问,眼睛早看着楚扶摇的包袱,鼻子翕动,显然是闻见了包袱里干粮的香味。
在江南时,楚扶摇曾登山入寺,听寺中主持方丈念佛讲经,很有意思,对佛门有些好感。于是拿出些素食干粮递上去,“大师请用。”
哪知年轻僧人却说:“施主,小僧修的是天道佛,随心所欲,此刻想吃些肉脯。”
楚扶摇一愣,随即笑了,将素食收了回来,说:“天道佛。哈哈,也就是酒肉和尚,什么戒律都不用守,对吧?”
“这二者,区别甚大,但此中奥妙,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年轻僧人没有生气,反而腼腆一笑。
“行吧,你我有缘,肉脯给你,不过我没带酒。”楚扶摇把肉脯递上去,年轻僧人行事乖张,但从他灵动步法来看,绝不是一般骗吃骗喝的假和尚。
“小僧这有。”年轻僧人接过肉脯,拿着金刚钵盂在湖边打满水,盘腿坐在石头上,对楚扶摇说,“施主,同饮如何?”
“你吃就好,我刚吃过了。”楚扶摇摆摆手,他还道僧人带了好酒,没想到是喝溪水。
“你先前喝的是水,可不是酒。”僧人伸手一拂,手中装满水的钵盂,慢慢飘向楚扶摇,比人用手托着还平稳,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