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瑶事先嘱咐的话却一个字也没漏下。
候夫人瞳孔微缩,心中涌起的寒意在眼中渐渐聚拢。好!好一番入情入理,牺牲自身成全家族的话!一不留神,三房的人都长本事了。任人搓圆捏扁的林若兰都学会说歪理了,还敢拿太后来压她?
目光在陶氏母女三人脸上扫过,候夫人倚要引枕上闭目不语,手中的碧玺佛串却捻的‘噼啪’做响。
天色阴沉,眼瞧着又是一场风雪。燕熹堂中没点灯烛,黑漆嵌螺钿的各色家具暗影幢幢。黑漆牙雕屏风乌绰绰的,只有凸出的几块像牙零星泛着骨白。
沉寂半晌,候夫人突地睁眼怒喝,“陶氏!你养的好女儿!不贤不孝不知廉耻!”
陶氏一惊,手中茶碗猝然掉到地上,片片碎瓷若暗夜莲花。
自从若瑶将状书交给东阁那一刻时,陶氏的神经就一直紧绷着。踏入燕熹堂时,神经更是崩到极致,候夫人突如其来的怒喝,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瞬间崩溃。
多年的委屈涌上心头,陶氏嚎啕大哭,“母亲要骂只管骂媳妇一人,大姐儿、四姐儿、十一姐儿可都是三爷留下的血脉。您骂她们不贤不淑不知廉耻,媳妇将来怎么去见三爷?要不是郭家欺人太甚,大姐儿怎么会走上这条绝路?母亲要是非逼她死不可,媳妇就陪她一块碰死在这儿……”
“好大胆子,你竟敢在长辈面前撒泼?”候夫人忽地坐直身子,手中碧玺佛串狠狠砸到陶氏身上。
脱了线的碧绿珠子撒了满地,映着窗外的暗淡天色,莹莹惑惑似点点泪光。
“祖母息怒!此事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若瑶右手捏起碗盖,慢慢撇着并不存在的茶沫。‘啷、啷’瓷器撞击的声音在幽暗的燕熹堂中回荡,分外刺耳。
候夫人猛地转头,“这些事情是不是你在暗中搞鬼?不要以为太后给你赐婚了,我就不能把你怎样!”
若瑶淡笑不语,慢慢抿了一口茶。一道冰线自喉头贯入腹底,清醒异常。你舍得把我怎么样吗?
赵凌这个辅国大将军如今掌管京畿防卫,麾下玉门,安阳,隆平,长阳四处大营总计有数万兵马,总数占京城全部兵马的一半以上。
除了禁军外,其它内城兵马则掌握在徐阁老手中,太子只有笼络住赵凌才有跟秦王抗衡的实力。
候夫人把太子的利益看得比自已性命还重,她怎会把赵凌往外推。
舍不得赵凌的兵权,眼下就要学会容忍自已!
对峙半晌,候夫人强压住心中汹涌的怒意,咬牙问道:“你想怎样?”
若瑶淡然抬眸,“让郭家出五万两白银,再加上京郊上等水田三千亩连同庄子、佃户、农具、牛马,朱雀大街兴旺铺面两间,大姐就跟他和离。另外要把大姐的嫁妆还回来,再把柳香儿和井嬷嬷的卖身契送给大姐!”
这些要求不但候夫人颇感意外,陶氏和林若兰也听得呆住了。
候夫人微怔,随即冷笑道:“你好大的胃口!不用去跟郭家说,他们肯定不会答应的。”
若瑶淡笑着站起身,“别人去说也许郭家不肯,祖母出面他们却是一定肯的!否则孙女也不知要怎要收场,只好等周大人的消息了!”
陶氏呆若泥塑,一眼不眨地瞪着若瑶。四丫头是不是疯了,她居然……居然……居然威胁候夫人?
若瑶伸手挽住陶氏的胳膊,微扬起下颌静静地看着候夫人。
林嬷嬷执着莹烛进来,跳跃的火光映进若瑶眼中,似一道流星闪过。
候夫人一眼不眨地盯着若瑶,自已没看错人!只……可惜,她要是男子,倒是能助太子一臂之力!
半晌她才缓缓地收回目光,语声异常平静地吩咐林嬷嬷,“把七少爷放出来!”
若瑶唇边弯起一抹笑意……候夫人果然没让自已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