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时,她正蜷缩在沙发上睡着,我连忙找件毛毯轻轻给她盖上。
尽管我动作很轻,她还是醒了。看到是我,她脸一下红了,有些不好意思。赶快起身坐好,用手整理几下头发。
外面天已经亮了,她便要回家。我送她出门,黄叔还站在门口。没有一丝倦意,如同门神一般。
目送他们离开,我又回到床上补觉。还未起床,母亲来了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出发。我告诉她也就最近几天。她说最近头疼,也不爱动弹,让我陪老姨去乡下把舅舅的房子收拾下,该扔的扔,该卖的卖。
母亲的口气有些凄凉,但我更担心的是她的身体。催她去医院,心里更想早点起身南下,快些找到血玉的秘密。
到客运站坐车去乡下,客车空间狭小,一路颠簸。菜车内各种味道混杂一起,熏的我昏昏欲睡。
村子的居民有二三百户,但年轻人大都外出打工。剩下的多是老人和留守儿童。
姥爷曾参军入伍,当过工程兵。他所建的这所宅子当年在村子也是首屈一指。无奈他过世后,舅舅久病缠身,宅子年久失修,人气不旺,已显得破败不堪。
我走入院子时,老姨正和几个邻居倒腾家具。几个人不停的问老姨,“这个东西不要我就拿走了啊,那个东西你们来回搬也怕是不经折腾,就给我吧。”
老姨一脸无奈,苦笑的看着我。我摇了摇头,意思是你看着办吧。
我走进屋里,想看看还有没有需要收拾的。可屋里早已是一片狼藉,东西被扔的到处都是。
墙角处一个日记本引起了我的兴趣。是那种四五十年代的样式,硬塑红皮的,上面印着伟人头像,下面是行书的五个大字,“为人民服务”。
我捡了起来,随手翻开。扉页上抄录一段名言,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面保尔的一段名言,左侧的夹层里似乎还有东西,我掏出一看,是张两寸左右的照片,相片已经泛黄,相片上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身穿军装,但没有肩章。女的穿了件粗布样式的衣服,梳着两个辫子。都是六七十年代特有的打扮。
两人虽然衣装朴素,但看上去男的精神帅气,女的也是端庄美丽。我又随手翻看内容,竟是姥爷的日记。还没等我细看,老姨在院子里喊我出去。我偷偷将日记揣了起来。
刚才还在院子里帮忙的邻居都已不见了。老姨嘟囔说,这哪是帮忙啊,这就是来抢了啊。有些东西他们问都不问,就偷摸拿走。
我安慰她说,这些东西我们也用不上,丢了还不如送人。
老姨还是有些气愤。我们两把一些用得上的杂物整理好,我去雇了一辆三轮车。
车装好后,我和老姨坐在后面的车斗里。老姨看着越来越远的老房子,流着眼泪无限感伤说,“一个家就这么没了……”
回去的路上,天一直阴沉沉的,不一会儿又下起了小雨。老姨时不时的抹着眼泪。几次想和我说些什么,但又欲言又止。我本想安慰她,可话一开口,就淹没在三轮车的嘈杂声中,我也只好放弃。
雨越下越大,回到家里,屋里也是感觉阴冷。想到这几天晚上的声音,我决定南下回来就重新租房子。这个房子我一天也不想多呆。
我迫不及待的打开姥爷的日记本翻看,想要找到些有用的线索。
姥爷的日记是随想随记,并没按天来记。前面大都记录他在部队时的所感所想,内容无非是向某某学习,把有限的经历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中。
看到中间他退伍部分,明显有许多页被撕掉,撕的并不整齐,还有许多残留夹在日记当中。
我有些纳闷,既然记日记,那应该就是给自己看的。写了再撕下去,那还不如不记。难道姥爷怕有些会偷看里面的秘密?那干脆不记就完了啊。
我继续往后看,时间跨度很大,可内容却看的我是心惊肉跳。
1983年5月13日阴有小雨
该来的早晚还是要来的。
几个孩子瞒着我,不告诉我他们大姐去哭荒坟的事儿。他们是孝顺,可我其实都已知道了。
利红(我母亲的小名)哭的没错,也许那坟里埋的就是另外一个我吧。
将近三十年,这事情一直压着我,现在终于来了,我反倒轻松了。人这辈子终究难逃一死,或早或晚罢了,能死在她的手里,心甘情愿。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这些孩子,祸不及妻儿,就让所有的报应都在我身上吧,千万不要连累我的家人!
1983年5月16日晴
今天天气很好,花开树绿。
但我的感觉越来越不好,刚在院子坐了会儿。想起我们就是在这样的日子认识的。你还记得吗?
这些年,我一直在想,我到底错在哪儿?是我过于软弱,才害了你,当然也害了我。
我知道,你为了保护我坚持了这么多年了,不然我早已不在人世。我不怕死,但我担心你,担心我的家人。因为我让你这一生都活在痛苦中,这也是我这一生最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