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杨抬眼望去,逃亡的百姓个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神色凄惶不胜。再联想到当日在飞鹰岭被万山盟帮众追杀一事,顿时怒意大生。
“哼,这些穷凶极恶的造反恶徒,真是该死,如今他们打到哪儿了?”
那老人咳嗽一声,愁眉苦脸道:“具体打到哪里了,小老儿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一起逃亡的百姓中,既有我们桂平县当地的,也有防城、上思和宁明等地的。”
宁杨一听,眼中怒意未平,却又多了茫然之色,喃喃道:“这……怎么可能,桂平和防城、上思、宁明等地相隔甚远,如果这老人家说的是真的,那岂不是……岂不是整片十万大山外围,不只浔州,钦州、白州等地也都是叛匪了……莫非,自己一语成谶,万山盟匪徒真的依托十万大山,正在游击劫掠桂平、防城、上思和宁明各地!”
那老人见宁杨怔怔出神,摇了摇头,步履蹒跚,重新汇入到逃难百姓的队伍里。
水如烟叹了一声,也不再多问,只是带着宁杨一路往东继续前行。越往前走,其状越惨,举目眺望,大好田园谷物长得正好,可却一个人影也无。
“今年风调雨顺,无旱无涝,本该是谷物丰收,百姓安居乐业的情景,可如今众百姓害怕乱军劫掠,纷纷弃了故园,逃难去了。匪患兵灾,也不知道何时是个尽头。如烟姑娘,我只怕再打下去,整个岭南,田园荒芜,民不聊生!”宁杨惊疑不定地说道。
水如烟美目中也流露出凄凉之色,幽幽叹了口气,轻声道:“世间疮痍,众生多苦!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官军尽快剿灭万山盟反贼了。”
宁杨略一默然,摇头道:“尽快剿灭万山盟反贼,根本不可能!十万大山横跨数县,占地极广,朝廷在此地调兵很难形成合围之势。再加上此地历来是兵家屯兵的好场所,进可攻,退可守,山环水绕、地势险峻,万山盟反贼常年经营此地,已如铁桶一般。剿灭反贼一事,只可缓,不可急。若急于求成,一旦形势有变,将手中的兵马埋没掉,不仅剿匪不成,只怕州县也会跟着沦陷,那时才是滔天大祸!”
水如烟秀眉一皱,哼声道:“我也知道,当初你和赵文德说的剿匪之计甚是稳妥,可人在公门,许多事都是身不由主的,若赵文德按照你的法子去剿匪,只怕未等到功成名就,就已经有大臣告他懈怠剿匪,养寇自肥,拥兵自重,首先下牢狱了!”
宁杨听得吃惊,欲要反驳,可一转念,却知她说得极有道理,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大齐重文轻武,极力打压武事,赵文德多半不会听自己的计策,而是冒险进兵,企图尽快剿匪。宁杨想到这,一阵默然。
二人一时无言,沿着官道,走了约莫十里,已来到一处村镇。尚未走近,便见村口处搁着数具尸首,宁杨遽然一惊,施展轻功赶至,抬眼四望,村中户户门窗大开,户内却无一活人,满地惟见折枪断弓、尸首散落。那尸首居然多为朝廷的军土,反贼的尸体反而甚少,可也有不少寻常百姓,其状惨不可言。
整个村镇,静悄悄、冷幽幽,形同地狱!
“看地上的血迹未干,想是刚刚有官军和反贼正在此地厮杀。”水如烟仔细观察了血迹,从地上蹲了起来,手又一指那些平民装束的尸体,说道:“这些应该是当地的农夫,想是事发突然,没来得及逃跑。”
宁杨听得心生凄凉,叹道:“战乱一起,烽火肆虐,兵荒马乱下,只会造成尸积如山,血流成河。千万将士拼死厮杀,最终在战场上倒下,也只会变成一具具无名尸首,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一念及此,看着这悲惨世界,竟有些说不出的愤怒。就在此时,忽听远处传来人马嘶叫之声,紧接着脚步杂沓,似有许多人在往回奔跑。水如烟内力比宁杨深厚,已听得是山那边传来的声音,急声叫道:“宁杨,快跟我来!”说完施展轻功往山上飞奔而去。
宁杨一听,忙跟在水如烟身后。山上是一大片松树林,林间树下随处可见官军士卒和反贼的尸体,钢刀断矛四处散落。宁杨瞧得触目惊心,暗暗数了一下官军和反贼尸体数目的多寡,却发现官军死亡之数远远多于叛军,心中不由大是吃惊。
不多时,二人已爬至山顶。宁杨凝神望去,遥见山下平原上,战鼓雷动,旌旗招展,两支军队各占东西,披坚执锐,森然对峙。
空中黑云如阵,低低压着众人。忽然,风云变幻,一缕日光从云缝里透射下来,映照在将士的甲衣上,只见金光闪闪,耀人眼目。
便听得号角声大作,双方军队蓦地冲出,烟尘滚滚中,双方已一字城的撞到一起,阵势还未对圆,双方已成肉搏之势!一时刀枪如林,血流满地。两支军队往来厮杀,人马嘶叫,金铁交鸣,喊杀声惨叫声,在大地上来回激荡!
双方刀来剑往,杀成一片!万山盟反贼皆是大山里讨生活的人,习惯于吃苦耐劳,又受弥勒邪教的蛊惑,此刻打起仗来,悍不畏死!当中一个匪徒,刀法尤高,双手各持一把五尺长刀,舞得呼呼生风,冲入官兵阵中,左刺右劈,有如砍瓜切菜一般,杀得官军连连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