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宁杨在李子树下来来回回转悠着,蓦地站停下来,思索片刻,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贼笑,嘴里嘀咕着:“夫子虽然经常教导我们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可也曾告诫我们,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如今饿个半死,就当助李子树的主人造三个半级的浮屠吧。”
想到这,宁杨转身再次来到李子树下,攀住树干,仿佛猿猴一般敏捷地爬上李子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哗啦啦地扯下十几个又青又大的李子,以衣襟兜着。此时正值夏秋之交,正是李子成熟的季节,但见李子个个饱满圆润,玲珑剔透,形态美艳,口味甘甜,实在好吃。
宁杨直吃得肚子发胀,胃口发酸,这才爬下树来。
“该往哪边走呢?”
少年遥看路的两端,目光所及处都是一般杳无人迹,茫然一会,终于胡乱朝着小路的一个方向走了下去。
弯弯曲曲的小路宛如一条窄窄的带子飘绕在山中,淹没在幽幽的绿林之下。宁杨不辨东南西北,迎着一阵阵凉爽的山风,也不知翻过几座山丘,行了多少里路程,直走得口干舌燥、恹恹无力时,终于看到了一个小村子。
“终于碰到人家了!”
宁杨长吁了一口气,在林海莽莽中走了这么久的山路,如今骤然看到人迹,无论是冒着炊烟的小屋还是村前一块块的稻田,都是那么亲切。可在亲切的同时,又十分的惧怕,生怕一露面就碰到十几个官差带着铁尺锁链在等着自己。
瞧了半会不见有官差的影子,宁杨这才慢慢地往村子走去。
这村子极小,只有十来户人家的样子,而且看起来极为清贫。村头的一户,只是搭着间简陋的竹棚,勉强能遮风挡雨。
宁杨走上前去,方要敲门,便听得“咯”的一声响,竹门打开,正好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穿麻布衣衫的少女。那少女虽然衣衫敝旧,但生得却颇为清秀,肤白若雪,眉目如画,仿若一朵含羞带怯的空谷幽兰。
麻布少女明亮的眼眸盯着宁杨,略带诧异,宁杨也疑惑地盯着少女。一时间两人大人瞪小眼的。宁杨不解对方诧异的神色,过了一会,低头看了下自己,才发觉自己衣衫褴褛,灰头土面,浑身湿透,可不是一个活脱脱的乞丐。
宁杨本是洒脱豪放之人,此刻却突然觉得有点自惭形秽,下意识地捋了捋衣服,尴尬道:“在下。。并非乞儿,只是碰到了拦路的山贼,一番追逐,好不容易才逃得性命,所以衣服看上去有些破烂,倒让姑娘见笑了。”
“啊?你碰到了山贼,你是在哪碰到的山贼呀,这附近没听说哪里有山贼呀?”少女捂住嘴巴惊呼道,小脸上满是惊恐神色。
“姑娘不必惊慌,”宁杨连忙摇手道:“不是在附近碰到山贼,在下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碰到了山贼。”他自然不能说他碰到的是官军,而且他还杀了两名官军!
“原来是这样,你倒是吓了人家一跳,那你有没有受伤呢?”少女用纤纤细手拍了拍胸口,吐了吐舌头道。模样煞是可爱。
“有受伤啊,我。。”宁杨说到这里,下意识地摸向身上的伤口,触手处一片粗糙,却是伤口已经自行结疤。方才他一心赶路,又经常神情恍惚地想着是否有官差追捕自己,没有仔细留意身上的状况,却是不知身上的伤好得如此之快,蓦地心中一动,暗道:“我虽然身体健壮异于常人,但往日里受伤也不曾痊愈得如此之快,莫非,是《玄武经》的功效?”一念及此,心里兴奋莫名,当下长笑一声,才续道:“不过我腿长,跑得快,那山贼却是追不上。虽然受伤,但也都只是些皮肉之伤。”
少女听少年说到“腿长”,不由地多打量了他一眼。只见对面的少年虽然衣衫褴褛,灰头土面,不过的确骨架巨大,比自己高了很多。顾盼之间,自有一股风度。
“那你可真厉害。还好你跑得快啦,不然被山贼捉住,那就惨了。山贼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坏蛋哩。”少女脸上情绪飞扬,露出幸庆之色,蓦地想起一事,轻声问道:“对了,那你是哪里来的呀,你家在哪里的?”
听到少女的问话,宁杨原本神采飞扬的脸陡然变得黯然失色,喃喃道:“家。。我。。我没有家了。”说完,在少女惊诧的目光下,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去。
走了几步,少年突然停下来,嘶哑地道:“忘记问姑娘了,此地叫做什么名字。”
“这里叫四方竹,你。。你等下,我给你拿些吃的。”女子急声道,她快步回转,不多时,手上拿着两个馒头走出来。可少年已在雨中走远。
宁杨一路跑出村子,心里仿佛有什么压着,沉甸甸的难受。蓦地抱住河水旁的一棵杨柳,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下来。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从小到大,吃了多少苦头,碰到多少磨难,都没有流过泪。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地眼泪,比金子,还要贵重!
家,遥远而又很近,熟悉而又带有陌生。
他被逼无奈,只好杀官兵时,无暇想那么多。可真到犯下命案,只能亡命天涯时,可能永远不能再回家乡时,才发现,心中对家的依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