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安翰朗看不清是何表情,只是低着头看着他手中的药丸良久,顿了顿,接了过来,然后起身走向琉菲。
朦胧的月光透过一处树枝的缝隙打在她的脸上,柔和的光泽让她看起来很安详。
紧闭的双目,均匀的呼吸,唇角流出一道晶莹的口水,淌过下巴,落在了衣襟上。
睡着了?
这是何等的毅力?
在这绵绵的大雨中睡的口水直流……
应该是太累了吧,她一个女孩子竟然跟着来这种危险的地方,他应该阻止的,只是当时在气头上,不管不顾,如今却后悔了。
歉意使得他心底一涩,望着她宁静的样子,他的心也渐渐的平静了下来,索性就着她依靠的那颗歪脖树坐下,距离相邻时,一阵冷风突然吹来,她哆嗦了一下,曲卷着身体,自然而然的倒在了他的肩上。
安翰朗身子一怔,偏头看了看他,却没有推开,就这样靠着吧,她一定累坏了。
乌云遮蔽了月光,这一瞬间天地又陷入了无止境的黑暗之中,密林中横七竖八躺了五十多人,安静的连星零的雨滴落地声都能听得见。
安翰朗苍白无血的唇瓣微微扬起,靠在小树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肩上躺着一个发热体让他觉得很舒服,她的体温透过湿漉漉的衣衫渗入他的肌肤……
这一刻,两人初遇时的那一幕场景突然窜入脑海之中,记得那时原本还为了怎样与她接触而思虑时,古灵精怪的她突然搞出一个拜师的行为,让他出乎意料。
旷野露宿的那一晚,她也是这样倚在大树下,睡的很熟,然后,为了吃一口兔肉而焦急的等待着,谗言欲滴的模样可爱至极。
越国的客栈,那天她送了他一件避寒的狐狸皮衣,很暖很贴身也很柔和,实际上他现在仍旧穿在身上,只是深秋了,更怕冷的他不得不添厚衣服。
第一次同榻而眠,还记得她胆大妄为的偷吻自己时的那个场面……紧着小鼻子,嘟着小嘴唇,迷迷糊糊却又迫不及待的笨手笨脚的样子……
似乎在她的记忆中,男女授受不亲这等词根本不存在,看到帅气英俊的男子就眼毛星星走不动路,看到美艳的女子就撇撇嘴,看到稀奇的东西就止不住好奇要去看个究竟。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女人,在安翰朗眼中她的长相与身材都很一般,完全不及他见过的大多数女子的天仙容貌,魔鬼身材,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让他格外的记忆犹新。
她有时候大胆包天,有时候她乖巧可人,有时候有狡猾可恶!有时候却又宁静的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睡莲,就如同现在这般,有极强的感染力,让身边的人一同安心。
多变的性格让人难以捉摸,她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的无拘无束,毫不在乎别人怎样看,行事作风也是一派的正直豪爽,喜欢武功,喜欢剑,又喜欢穿男子的衣服……
安翰朗的脑海中一一过滤出这些片段,他细细的品味,一点点的捉摸,一直以来都觉得那里不对,但是却找不出原因。
她的身世他命萧明仔细的调查过,没有一点不对的地方,半辈子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绣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标准的大家闺秀的典范。
突然,一双琥珀色的黑眸张开了,就在这一刻,他似乎发现了什么……
但这种想法刚一出现就被他自己扼杀在摇篮之中了。
不管她是谁,是太师府的千金二小姐也好,不是也罢,如今安翰朗可以相信她了,想必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选择这样的一个人来当线人,她激不起太大的浪花,一切仍在掌握之中……
拿出手中的药丸向她紧闭的唇瓣送去,摩擦了几下她都没有张嘴的趋势,安翰朗索性抬起手轻轻的拍了拍她,低声道:“喂,醒一醒,吃了药再睡。”
没有回应,安静的似乎停止了呼吸。
“琉菲?”仍旧没有回应。
似乎察觉出了不对,安翰朗下意识的抬手探向她的额头,又猛的抽开,她的身体滚烫的吓人,安翰朗心底一惊,慌忙抓着她的手臂摇了摇:“醒醒。”
琉菲的头软弱无力,随着他摇动晃来晃去,似乎要掉下来了一般,毫无生气的让人心凉。安翰朗有些急了,她哪里是睡着了,明明就是高烧的烧晕了过去,伸手探了探鼻息,呼吸已经微弱了,眼眸紧紧的闭着,无论怎样叫都醒不来。
安翰朗的声音引来了周围人的注意,虽然是在黑暗之中,但大家似乎都感觉到了什么。
“翰朗兄,怎么了?”最先开口的是越白玉,一向沉稳的安信王竟然破天荒的焦急起来,定然有大事发生了,而这个方向又是从琉菲所在的方向传来,一种不安在他心底漫开。
“发生了什么事?”第二声是轩楦传来的,他摸索着走了过来。
“她烧晕了。”
轩楦闻言神色一沉,慌忙的低下身摸索着探向她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他脸色严肃起来,这样的温度足以将一个聪明顶顶的人烧成傻子了,轩楦顿时额头见汗,心底慌乱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