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鸨只以为时圆明上钩了,便与她和声道:“这样罢,你先住在院里,待个一年半载。别人怕他老王家,我是半点不在乎的。只要妈妈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能叫他欺负你。”
心中却暗道:“只要你住下来,老鸨我有的是手段将你制得服服帖帖。”
又不禁想起,自打凤菀睦离去,福喜院渐为式微。
首当其冲的原因便是再无一个拿得出手的书香。
若是这位时圆明姑娘能坐镇院中,凭她的容貌风采,舞技歌艺,只怕风头还要胜过当年的凤菀睦。
如此一来,福喜院门槛被踏破的时候,当真是可期可待了。
正在脑海中想入非非,却听到时圆明直与她客气,说甚么连累老鸨不好之类。
老鸨却硬是将她留下,又亲自领到后院一处厢房,叫她先住着。
那房内设清雅,多摆布别致,较钱串串屋里又高了一筹。
像是久无人住,却偏偏收拾的干干净净。
待进到里面,老鸨又与她叙了许久,问了籍贯、老家、父母、师承、潭州的亲戚朋友等等,料定她身后再无靠山,这才安心离去了。
时圆明款步送走她,心叫厉害,又不由暗暗好笑:“这老鸨,无疑是要拐带我入窑子啦。”
又琢磨她现下虽是藏着掖着,但迟早要露出狐狸尾巴,便寻思不妨等一等。
老鸨刚走不久,钱串串便匆匆回来了,忙问她老鸨说了甚么。
待听罢,急道:“我的好妹子,你是惹到鬼上身啦。”
说着赶忙拽着她往出走:“你现下就出城,一刻也不要待。”
时圆明问她:“我走了,你怎么办?”
钱串串身子忽然一滞,心道:“王敞贵好说,妈妈可要命了。”
却也顾不得了,强拽她去了院里,道:“你只管走,她们拿我没辙。”
时圆明听得心中一酸,止住脚步:“好姐姐,你放心罢,凭咱的本事,谁也害不到我。”
钱串串当她不晓得厉害,气道:“糊涂!糊涂!”
又觉得自己说重了,叹一口气:“我晓得你武功高、本领大,但现下的老鸨,可不是往日的老鸨……”
正说着,从后门走来个伙计,说老鸨寻她有事。
钱串串想了想,只好跟那伙计去了。
人却笑着跟圆明说:“你啊,只管自己便好了,别人的闲事哪里顾得来?”说着匆匆走了。
时圆明怕老鸨为难她,但想只要自己待着,料那老鸨多半也不会怎样。
索性独自在这后院溜达,只见假山清池,花园苗圃,自有一番清雅景观。
南秋赐一路跟着她,便将这之中她所经所历,所做所言,尽数晓得了。
心中暗道:“这老鸨摆明不怀好意,十有八九想让时姑娘做那不知廉耻的妓女。时姑娘也一定明白她的意思,但她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忽然心中一阵难过:“难不成,难不成她历经太多苦难,竟要自暴自弃了?”
时圆明自然不晓得还有人在暗中跟踪她,在院子里自顾闲适地溜达,走到一处墙角,忽然隐隐听见墙外有人呜咽咽地哭泣。
她心下一动,登足翻墙过去,落在了地上。
便瞧见一个老汉,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正跪在墙根儿边哭边烧纸。
两个人身上面上皆是脏兮兮的,穿得也破破烂烂。
不二眼看着那小女孩儿,只觉得胸口一震,当真十分眼熟。
他在脑海里苦苦思索,究竟在哪里见过,却终是想不起来。
时圆明则朝着二人面前走去,二人也只管抹着眼泪。
她便问:“老人家是哪里人?为甚么哭呢?”
那老汉瞧了她一眼,用一口陕阳口音回道:“说给你,不说给你,也么甚差别,还是不说了。”
时圆明心想原来也算个老乡,便也用陕阳话回道:“莪(ě)老家也是陕阳渭南的,你只管说与莪,管它有没有用,又不费事。”
那老汉见她也是陕阳人,这才说道:“莪叫钟喜顺,陕阳汉中人,老家闹虫灾大旱,饿得抗不住,就带上婆姨和两个女子来潭州了(陕阳当地多将媳妇儿唤作婆姨,女儿唤作女子)。”
“原想着投奔王家表亲,心思谋他们家是做钱庄大生意的,从前不行的时候又受过莪们恩惠,咋也该给个安顿。”
“哪球知道,一到王家,连门也进不磕,盘缠又用了光光接的,又么甚谋生的手段,眼看饿死呀哇,只好领上大女子去南门街上卖唱了。”
“谁想见么唱几天,就让王家的灰小子,叫个王敞贵的遛街时候看上了。给了一贯钱,就把俺大女子强强拽上走啦。”
“原本俺婆姨想,拽走就拽走哇,咋也能吃得好,穿得好了。莪也就认命算了,可么过半个月,就听人说,在福喜院里看见莪大女子做那不要脸的营生了。”
“差点把莪气死了,一打听,才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