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不二瞧那阁楼,只觉得花红柳绿,莺莺燕燕,倒也热闹。
正要去看看,一听时圆明说那是窑子,登时想打住步子,往回走。
却忽然想起自己是附在南秋赐的身上,根本身不由己的。
南秋赐也赶忙拉住时圆明,劝道:“那种脏地方,正经男人都是不去的。要我看,逛窑子这种事,既是女人做不得,也是男人不得做。姑娘何必自降身份去破呢。”
时圆明笑道:“你倒是个正经男人。”
“我有甚么身份?不过是个生在穷苦人家的奇怪女子罢了。再说了,我去里面瞧一瞧,又不做别的。”
“你说那是脏地方,可有哪个女子心甘情愿进去营生?还不是叫男人们迫的。”
“走走走!我正好看看那里面是怎么个脏法。你若是婆婆妈妈的,便离远些。”
说着大步走过去,南天赐劝不住她,亦只好跟上。
二人到了福喜院门口,正要往里走,却被门口一伙计拦下了:“这位相公进得,这位娘子进不得。”
南秋赐忙道:“这位是个姑娘,我也不是什么相公。”
时圆明笑道:“不碍,不碍。那是你们福喜院的规矩?”
那伙计道:“字面上的规矩是没的,不过干咱们这行的,多了是不让寻常女子进院儿的。”
时圆明道:“那我就要问问明白了。”
那伙计道:“这样说罢,娘子,若万一你是来院里寻自家汉子的,那可不搅了客人的好事?”
时圆明道:“这个伙计放心,我来逛窑子,为的是图个快活,自然不会干这等扫兴的事。”
那伙计小声道:“要是有熟客带着转玩儿,再多拿几钱银子,也是可以例外的。可这位相公实在面生,小的做不来主。”
时圆明立时明白了,笑道:“原来是银子上的计较。”
便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塞去,那伙计笑嘻嘻纳了。
领着二人往里走,边说道:“您二位搭伴儿来的,小的就不喊堂啦。”
时、南二人皆不知喊堂是什么,但大抵也猜得到,多半是一踏进妓院,伙计吆喝妓女“见客”的暗语。
二人一个是女儿身,不方便,也不大好意思让这些妓女凑上来。
另一个自认是正人君子,不屑于搭理妓女,没有喊堂正好落得自在。
魏不二平生头回逛妓院,却是藏在别人身子里,心里多是不大好意思,可又有些好奇,
早先听村里说书的讲,妓院里多有侠客豪情义事,常见才子妙人佳话,不免极想见识。
虽然只听到妓院二字,便足以面红耳赤,看到穿得五颜六色的莺莺燕燕,更是眼皮都不敢抬。
但幸好此刻钻在别人身体里,大可借口身不由己,索性也瞧瞧稀罕。
二人跟着伙计往里走,入了大门,瞧见院里假山流水,花卉巧植。
时圆明笑道:“南兄,此处也还有一副清雅别致的景象呢。”
南秋赐道:“地方是干净的,做的营生不大干净。”
时圆明不置可否,又见人员往来稀疏,门口亦只有三五人招呼,便问伙计:“你们这里可不比别家热闹,难不成是待客不周到?”
那伙计笑道:“这才晌午刚过,不到热闹的时候。再说了,咱们福喜院怎是那些‘班、店、下处’比了得么?”
“这里有的是红牌姑娘,客人们多是嗅着名声追来的,哪里需要一窝子出去揽客?自然也瞧不见热闹。待到晚上,您就该长见识了。”
过道遇着一个上穿翠烟衫,下着露足绿草百褶裙,容貌甚美的花姐儿。
她远远瞅见二人,又笑着走上来,向着南秋赐道:“这位小哥看着是面生,笑起来倒是面熟呢。”
“你领着娘子能逛甚么窑子?快将打发她回去,那才有好戏呢。”
魏不二哪见过这阵仗,浑身都是个难受。
南秋赐知这花姐当自个儿是嫖客了,眉毛一拔,就要喝开。
却给时圆明拦住了,笑道:“这位小哥今趟是带我玩转,改日再叫他自个儿来开开眼界。”
那花姐一听,拍掌笑道:“这位娘子倒是个妙人,我瞧着很是稀罕。要不这样,叫伙计去门口招呼客人,我带你们去里间玩耍一番。”
时圆明只道再好不过。
那伙计便说:“钱姐姐,你带着他们打打茶围子便好,别处还是少溜达,省得鱼头跟你呛火。”
花姐道:“还用你说么,我自然醒得。”
说着便领头走在前面,时圆明笑嘻嘻跟上。
二人走在前面,南秋赐也只好随着,面色已是不大好看。
到了正门前,只见是二层阁楼,大红灯笼高高挂,门匾是楷书的“福喜”二字。
待走进去,瞧见靠右边有一排雕木屏风,每面屏风都是仕女配图,配有文人雅士题诗。
屏风前挂着十八个绸布圆球灯笼,每个灯笼上都惟妙惟肖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