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徐徐洒下,照在顾乃春身上,衬出一半明亮,一半阴沉。
之前种种盘算,倒是他多虑了。
林安自是伶俐的人,顾师叔心下不情不愿,自然被他瞧了出来。
他且不动声色,只连声称是,又不经意往沐晚风那处捎了一眼,瞧见她一眨不眨望着自己,心下暗自得意。又指着贾海子,说道:“这位少年目清神明,气走灵穴,那资质当是不差,林安便不必瞧了。”
顾师叔面色稍和,微一点头。林安又转身朝向其余少年,躬身逐个扶起,边道:“大伙起身吧,夜凉风疾莫要寒了身子。”少年们不肯,但林安暗自运气,每人都在不觉之下站起身来。
林安又道:“放心罢,这角魔凶残,却也没放在云隐宗眼里。过不得几日,便将它擒住,给乡亲们好个交代。诸位弟弟妹妹,我有几句话要讲:现下,天逢大劫,角魔四生,似这般切骨之仇绝不止长乐村一桩,乃是普天百姓共恨同仇。本宗乃是宏然正宗,向来以除魔卫道、救济苍生为己任,如今更无时不刻与角魔搏命。林安有意举荐大伙入本宗修道,却不晓得你们可愿担起除魔化劫的重担?”说罢瞥眼瞧向木晚枫,见她秀颜微动,频频点头,不禁暗自得意。
林安说得郑重,少年们苦大仇深,个个跪下拜谢,却被林安一一扶起。他和声道:“莫急莫急,我诚心举荐,但也得瞧瞧你们是否于道有缘,谁先伸出手着我瞧瞧?”
少年们自然争先抢后,林安便逐个试过,故意将魏不二留到最后。待到魏不二,他伸手撘脉,灵识探路,虽早有准备,心里仍是一惊,不由蹙眉道:“可惜了。”说罢,便沉默不语。
常不言瞧得好是奇怪,说道:“瞧你这怪模怪样,可惜个什么,让我瞧瞧。”大咧咧走去魏不二身旁,一把拾起魏不二的手,摸揣一番,奇道:“她姥姥的,你这小子可真不是个修行材底。”
木晚枫却瞧不过去了,和声道:“你千万别难过,同我们回宗,做个打杂清院,也能安享乱世。若是人机灵些,当个俗事掌管,也有另一番风光。”少年们纷纷瞧向她,只觉这仙子眉清目善,言语暖身,几乎将心头的难过尽数拂去。
魏不二却瞧向婉儿,想着:“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还有什么好说的。”便道:“修仙我不是块儿料,但有得是满膀子力气。”顾乃春微一点头,道:“如此甚好。天色已不早,我们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安葬了长乐村的乡亲,便带你们回宗。”
于是,众人找到两户相邻人家,收拾出四间干净屋子。顾师叔做了安顿,木晚枫与婉儿住一间,林安与亮子一间,常不言与魏不二一间,他自己则与贾海子住一间。安顿妥当,便各自去了。
贾海子却偷偷找上魏不二,悄声道:“待会儿悄悄来村头找我,叫别人晓得你就死定了!”说罢,兀自去了。
魏不二与常不言进了屋子,做好铺盖,便要睡觉。常不言是个话痨,有的没的说着。魏不二原本伤心难过,叫他这般说念,思绪跟着话头乱飘,反倒好受一些。只是这日惊恐劳累厉害,没多久便在叨叨声中睡了去。
忽地半夜醒来,瞧见常不言不知何时滚在了地下,嘴上仍是说着:“师傅,我们师兄弟里,那还是常师兄的天份最高。常师兄天份最高也就罢了,偏偏还数他勤奋努力。他勤奋努力也就罢了,……”
魏不二只以为他还醒着,睁大眼睛一瞧,却是说着梦话。又想起贾海子,赶忙起身出门,一股子凉风当面袭来,叫他浑身一哆嗦,但只怕贾海子等久了,几步快跑到了村头。正瞧见明晃晃月光下,贾海子斜靠在长乐村的石碑上,蜷着身子睡着了,忙推搡着将他唤醒。
贾海子一睁眼,怒横横当正给了他胸口一拳,骂道:“老子叫你,你也敢来迟,是不是找揍?”魏不二自然不躲,也不说话。贾海子扔攒起拳头,仍想再来几下,却瞧见魏不二眼眶红红站着,全无躲闪的意思,顿时没了心情,说道:“老子没工夫跟你废话,就一件事,不准你去云隐宗,听得懂不?”
魏不二登时一愣,问道:“凭啥?”贾海子瞪他一眼,恼道:“凭啥?就凭我拳头痒啦!”说着又冲着他小腹捣了一拳,骂道:“你这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老子能遂了你的愿?趁早别打婉儿的主意,要不然老子捶死你。”
魏不二小腹当间儿吃了这一拳的劲儿,登时岔了气儿,半响说不出话,捂着肚子难受。又听贾海子说道:“顾师叔对我说,他一回宗便要收我作弟子,定是要好生栽培我。你这赖货去了,就是个打杂扫院的,有甚么意思?老子当了仙家弟子,学了仙家法术,横竖瞧你不顺眼,到时候怎么欺负作弄你,怕也没人理会,怕不怕?”
魏不二却只是摇头。气的贾海子直发抖,又拿起拳头,却想到这小子倔强之极,只好继续劝道:“你喜欢婉儿,婉儿可不待见你,有甚么意思?”
魏不二忙道:“你别胡说,婉儿待我很好。”贾海子呸了一声,只好恐吓道:“你给老子当心着,再敢瞧婉儿一眼,我便打折你一条腿,瞧两眼,便是两条,瞧三眼,便再折一条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