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小小的惊呼打断。那惊呼声半路戛然而止,仿佛生怕惊动了什么似的。竹轻语随着那道惊呼声转过头,只一瞬间,就仿佛被人扼住了脖颈,夺去了呼吸。这一瞬间,天地六界中,仿佛便只剩下那翩若惊鸿遗世仙。
那人仿佛踏着月光而来,周身镀着一层银色的光辉。及膝的三千青丝只用了一根上好的莹白玉簪绾起,发尾随着他的走动晃花了众仙的双眼。一身洁白的长袍,上面绘着几株青翠欲滴的嫩竹,领口袖口滚着金色暗纹。腰间扎着一条青色云纹腰带,腰间斜斜的别着一根通体翠绿的玉箫。腰间垂挂着一枚温润莹白的玉佩,上面刻着:一生浮梦断情长,两世因果青丝白。
清风吹动衣摆,露出月白色的靴子,上面银白色暗纹涌动,犹如祥云朵朵。长生殿的大门因为他的到来而敞开着,清风吹动门外的桃林。纷纷扬扬的桃花为了他的到来,下了一场精美绝伦的花雨,窒息般的美丽。
随着他的步子,一朵朵圣洁的白莲在他的足下盛开,似乎生怕这天宫中的尘埃,沾染到那人圣洁的靴子上。众仙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步步生莲。
走进了,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那人的脸上。一瞬间,长生殿上竟然听不到一丝呼吸的声音。
那人眉眼柔和,没有想象中的锐利长眉。却让人觉得这个犹如遗世谪仙的男子,更加温润如玉。直挺的鼻梁下是水色的薄唇,犹如上好的蜜饯,让人想要为那抹淡色染上绚丽的色彩。唇角缓缓勾起,形成一道夺人心魄的风景。耳旁散落的鬓角犹如调皮的精灵,轻抚着他的脸颊。
那人仿佛刚从梅园走来,肩上落下了朵朵红梅。就连那乌黑长发上,也有着片片梅瓣。原本不食烟火的谪仙,如今竟多了几分妖媚惑人。温润如水的双眸中仿佛有着一潭深泉,吸引着让人堕落其中。又好似恒古不变的璀璨星辰,只叫人挪不开眼。但是他的眼底深处,却有着一抹浓浓的,化不开的悲戚。仿佛他整个人都沾染上了万年化不开的悲伤。
竹轻语想,她大概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只是他眼底的悲戚,让那颗淡漠凉薄的心,微微疼痛。到底是谁,能让你这样的人,沾染上这般浓郁的哀戚?
是谁,是谁让你如此悲戚?前生今世,我们可曾见过?还是说,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还有另一个我……和你。
竹轻语恍然间,忽然就明白了什么。这些年在她梦中出现过的男子,如今这般鲜明的站在自己面前。这是否,就是管事宫女曾说过的——宿命。
“我来了。”
竹轻语恍然抬头,看着离自己如此近的天人之姿,神识都有些飘散。刚刚,那犹如天籁之音的嗓音,就是出自眼前这人的口中?
“你……是谁……”
竹轻语忽然发现自己的脸颊湿湿的,伸手一摸,竟发现自己已经满脸泪痕。竹轻语错愕的看着自己沾满泪水的手指,一时之间只觉得思绪混乱。
“你是何人!”
一旁的君忘仿佛才缓过神来一般,一步走上前去,挡在那人面前。大声喝道,神情警惕,似乎生怕那人直接将竹轻语带走一般。
那人没有说话,只看了君忘一眼,君忘便睁大了那双晶蓝剔透的双眸。那一眼,君忘看到的满是慈悲。仿佛天地六界中,所有的生命在他眼中,都是那么卑微。
君忘忍不住想要在那人面前卑微的跪下俯首,可他,动不了。
“楼长白,我的名。”
“楼……长白……”
一生浮梦断情长,两世因果青丝白。
原来,这是他的名字。长白,长白。
“我来接你了。”
“接……我?”
在竹轻语错愕的目光中,楼长白伸出修长的手掌,那白皙的肌肤上仿佛有珠光闪烁,犹如世间最美好的暖玉。那如玉般的指尖缓缓地点上了她的额头。竹轻语只感觉心中某些东西仿佛要破土而出,可最终却还是沉寂下去。楼长白见此,竟微叹一声。
“既然你不愿,那便顺其自然吧。终是……舍不得为难你。”
竹轻语迷茫的抬起头,却发现楼长白正微微低头。于是,光洁的额头便和那柔软的水色唇瓣那般和谐的贴在一起,仿佛与生俱来就该如此。
那人踏着月光而来,又踏着月光而去。足下的白莲轻轻地托着他的步子,犹如他来时那般盛开,又悄然凋零,化为尘埃。
竹轻语望着楼长白寂寥的背影,伸出手仿佛要抓住什么,最终却无力的垂下手臂。脑海中忽然涌现出一副画面:
楼长白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的站在一片竹林中,手执玉箫,满目慈悲,神情寂寥。
他的足下,是一朵朵明明圣洁高贵却甘愿折服在他脚下为他阻挡尘埃的白莲。
他的发间,是一片片明明傲骨铮铮却情愿变成配角只为能亲吻他发丝的红梅。
他的身旁,是一棵棵明明妖媚惑人却宁愿舍去自己也要为他化作花海的粉桃。
长白,长白,楼长白。
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