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靖廿四年冬,战乱,西寇犯境。
臣少猥贱,承蒙国恩,受先帝厚器而不敢当,赐臣以抚远将军,驻雁肃。又幸得陛下错爱,封疆授任,臣得长守国境。如此殊遇,无以为报,当身死效主以御外敌,保诸民泰安,而今三十有一年矣。
西寇来犯,实属常事。寇自恃横蛮,近年劫掠更甚,臣率部剿杀之数难以尽书,奈何我部之力不及贼寇滋生之迅疾,数番交手,四荒枯槁,百姓东逃,途中罹难者无数,致军力难续,往京畿求援之使者迟迟未归,尚不知下落。
今西寇傲生门次王旗仆厌部来犯,谋我国疆,臣以为,其意更直指中都,臣与部下子弟三万余在柳台、雁肃、季凉等地相峙,攻防来去无数,无奈数年久战,城防失修,辎重殆尽,粮草不续,柳、雁、季三城将士尽皆战死以报国,城池失陷。今唯存前朝边都姑臧一城与残部死士共七百人,臣自知带兵无方,治疆不力,惟身死无可述罪。
今寇临城下,臣愿与诸将士誓死保城,人在城在,城失人亡。
臣愿乞陛下矜臣之愚钝,怜诸将士之敢为,若城破身死,臣愿负万般罪,莫及他人。姑臧城乃西崖关之最后屏障,若失守,敌寇恐直入中都,愿陛下早作措备,以御不测。臣不胜陨首结草之志,涕零之意,俱以此书,并自卸抚远将军一职,再叩。
罪臣亓晏徵开靖廿四年季冬望日丑时三刻”
亓晏徵书毕,掷笔起身,一时扰了烛火,凝视许久。
“念恩啊。”
“末将在。”从帐外进来一年轻人,高六尺五寸,剑眉朱目,银胄红袍,执纹龙双剑,英气袭人。
来人站定,双手抱拳:“将军。”
亓晏徵正看着壁上的战甲,一时没有回头。
“将军?”来人见没有反应,稍稍抬头。
“念恩啊,你随我多久了?”
“回将军,念恩过了冬便年满二十四岁,随将军也便是二十四年。”亓念恩扶剑而立,他感到一丝不安。
“二十四年,二十四年,已经二十四年了啊。”亓晏徵转身,走向面前的年轻人,走至一半,却又止步,扶着桌子,“辛苦你了。”
亓念恩听到这话赶忙单膝跪地,正色抱拳:“将军何出此言,将军对念恩大义如山,当年若不是将军不弃,念恩早就死在了龙冢山中了。将军于我如父,虽无血缘,但有幸随将军戎马一生,念恩自当……”
“罢了,罢了。”亓晏徵打断了他,“好孩子,当年的事便不提了。”
“那将军找我来?”
“外头怎么样了?”亓晏徵又背手走向屏风上的地图。
“回将军,仆厌命其散士营将战车、石机等尽皆推出安置,据城外探报,各处山岭山垒也发现了其弓弩营的踪迹,不过,尚未发现其骑兵和步兵的调动。”
“诸将士如何?”亓晏徵盯着地图上“姑臧”二字若有所思。
“都,都好。”
亓晏徵走向念恩,将他扶起,拍了拍他甲胄上的尘。
“属下不敢……”
亓晏徵一笑,走向帐门,撩帘向外看,夜深雪重,城墙上士兵肃立,还有远处的狼烟。
“你跟了我这么久,东西应该学了不少,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亓晏徵将帐门合上。
“请将军下问。”
“你看,明日一仗该怎么打。”
“属下不敢妄论战法……”
“但说无妨。”
“属下……属下以为……”
“嗯?”亓晏徵正视着眼前的年轻人。
“明日一役,仆厌定欺我势弱而求速战,其必旨在兵贵神速,属下以为可反其道而行之。”
“嗯。”
“慢战。却非延而不战,属下夜观天象,明天日头大得很,我姑臧城坐东北而朝西南,属下已明手下将全城铜镜集齐,明日待敌军冲锋攻城,可命人于城内外各个高点将铜镜挂起使其刺眼难行,再命弓弩手射住阵脚抵挡一波。”
“好,接着说。”亓晏徵兀自低头思索。
“虽能抵挡一阵,却不是长久之计。属下另安排死士一百人往四周丘岭活动,每人携带火药弹五枚,全力拔出各处敌军岗哨,届时以火为号,季凉卫帅武尚卿带领二百人从山上杀下,可乱其阵脚。”
“雕虫小技,他仆厌与我交手不下百十回合了,乞会这样就退兵?若他攻入城来,又当如何?”
亓念恩面不改色,听将军话音刚落便答:“将军所言极是,属下小计只为延其战机。若他真攻入城中,属下也早已有所安排,城中所有民房军营均已堆满属下提前命人磨好的木屑和不能食用的麦粉等物,待敌军攻入,再命人将房屋点燃,可使爆炸,杀伤无数。此番过后,属下又命雁肃卫帅郄云甫领二百人埋伏城内,届时杀出,可大破敌军。”
“好,好啊。念恩果然有点领兵的样子了。”亓晏徵抚掌大笑。
亓念恩此时忽然开口:“另外……属下已经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