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高举起沾了污水的白皙又瘦弱的手臂,用比她手臂还要粗的木槌,认真又似乎有些气恼地敲打着木盆里的脏衣服,同时,用另一只手将脏衣服一下一下地翻转过来。
也许是她察觉到有陌生人,从覆着浓密的爬山虎的走廊中穿行过来,来到了洗衣场上,便停下手中的洗衣棒,抬起胳膊肘揩拭额角的汗珠,一面侧眸望向墨云三人。
孙悟空从来没有看见同时有这么多人站在一起衣服的,便问嫣然他们在做什么。
嫣然道:“孤儿院的孩子没有吃,没有穿,主要靠东洲都福利机构拨款下来买米添衣,可是,东渡都福利机构每次拨下来的款都是按照固定人头拨的。”
“这两年,我们天狼国与罗摩国频频发生战争。罗摩国军队一度打到我们天狼国京都,一路南来,毁坏许多良田,烧毁无数村庄,大肆杀戮,弄得很多家族家破人亡,有很多孩子失去了双亲父母,成了孤儿。”
“战争结束后,天狼帝国朝廷在京都里设置了一百多家孤儿院,收留这些无父无母的孩子。可是,仍然无法全部容纳下,所以,便分派到一些主要大城市,让其他城市的孤儿院、收容所收留这些孤儿。”
“但是,这两年,朝廷欠了罗摩国一大笔战争赔偿款,国库亏空巨大,以致给孤儿的抚恤金时常到不了位,甚至时常拖欠。”
“孤儿院没有办法,只得到外面接一些洗衣扫地的活计,发动孩子们自己动手赚钱养活自己。”
孙悟空不知道天狼国与罗摩国之间的那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自然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只觉得满头雾水。
墨云却是在龙桥镇塔林中亲自与罗摩国士兵交过手的,听了嫣然的话,自然感同身受,问嫣然道:“你过去在这里,也是像这些小孩子一样给别人浆洗衣物,养活自己吗?”
嫣然皱起娥眉,满脸的痛苦,似乎根本愿回忆起过去那段岁月,悠悠地道:“我们那时啊,比这还苦,不单帮别人洗衣,还要到别人家里去给那些有钱人拖地洗碗,给人家涮马桶,种花除草,只要是能够赚钱的,我们孤儿院的院长就会拿过来给我们做。”
墨云听她说起这些往事,看着她不堪回首的表情,才明白嫣然为什么在学校那么刻苦的用功,又甘愿屈就学生会主席之尊,去给东洲都步行街百货中心做橱娘模特,去赚那种可能有损女人清誉的摆弄色相的钱,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抢那十万界元。
这一切都是她过去这种经历造成的,使她心里始终对金钱充满渴望,对财务自由满怀憧憬,所以,她才会用那种异乎寻常、让人感到有些无法理解的举动去做那些事情。实际上,嫣然是想用这种方式摆脱她心里久存的阴影,消解心中与生俱来的危机感,使她自己能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相对于那些衣食无忧的皇子皇孙来说,她将她的美妙身体展示给他人欣赏,并用她的身体赚钱,当然是让人无法理解的,但是,如果不这样,她就不可能挣到足够多的钱,在学校立足生存。也就是说,她之所以这样做,一切都是为了生存,为了活下去,而且是为了有尊严的活下去,所以,她的所作所为,无可厚非,理所庆当。
墨云心里想着这些道理,望向嫣然的目光里便多了几分敬意。
这样敢于用自己的胆识与魄力,掌控自己人生方向的女生,真的是很稀有的,是个人都应该产生出尊敬之情。
就在这时,那位停下手中木槌、抬手擦额角汗珠的女孩子,一下子张大了眼睛和嘴巴,哗的一声将手中的木槌扔在木盆的污水里,将一双手放在身前油污的围裙上揩了揩,一面向嫣然跑,一面高兴地道:“嫣然姐姐,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
她像一只欢快的鸟儿,跑到嫣然面前,展开双臂,欲扑进她的怀里,却又突然望着嫣然身上的锦衣华服,意识到自己与嫣然的差距,突然收住脚步,却仍被向前的惯性,弄得差点失去平衡,倒在嫣然身上。
其他少年少女,听见那年龄稍长的少女的叫声,皆侧目而视,看见嫣然时,眼睛里没有惊喜之色,似乎并不认识她,但有艳羡之意,对她冷艳的容貌感到震惊,想不到这世上竟然有如此高冷的美人。看见墨云时,眼中便浮现出许多羡慕嫉妒恨,感情颇为复杂。看见孙悟空时,又被他高大的金属身材震慑住,眼里放出好奇又有些畏惧的光芒。毕竟,他们过去从来没有看见机甲。但他们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止,仍在不停地敲打着面前洗衣盆中的脏衣物。
嫣然看着面前瘦削羸弱、面庞红扑扑的少女,看见她一身破布烂衫,不由地微微皱起了眉头,却又一把将那少女揽入怀中,愕然道:“小梅,你不是去了你舅父家么?怎么又回来了?”
她皱起眉头,并不是嫌弃那位少女,而是为她眼下的处境感到担忧。
“我舅父已经去世了,我舅妈改嫁了,说再没有钱养我这个闲人。我又没有别的去处,就只好回孤儿院了。”
那少女蹙起细长的眉毛,眼睛里充满幽怨,却看不见一点泪花儿。
“你舅父活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