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墙深院,绿荫森森,沈苏姀是第一次来到传说之中的内惩院,今日乃是嬴华阳出嫁前日,沈苏姀奉皇令前来接嬴华庭,饶是她公侯之身,在这内惩院之外也只有站着等的份,半刻钟之后,那狭窄的铁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门虽打开,可从沈苏姀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到个一片黝黑望不到一星光亮的黑洞,一股子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藏着某个吃人的怪兽,过了一瞬,里头才传来一丝铁链子哗啦的响动,沈苏姀心头一震,赶忙上前两步,不多时,一抹紫色的身影缓缓地现了出来,沈苏姀眸光一深,“公主……”
嬴华庭周身衣衫头发仍然端庄明艳,看得出这内惩院并未苛待与她,至多也只是换了个地方禁足罢了,只是比起早几日瘦了几分,走出那黑黝黝的廊道之时拿手遮了遮眼睛,适应一瞬之后才朝沈苏姀弯了弯唇,“难为你来接我。”
沈苏姀手上拿着件披风,上前为她披在身上,“这算什么,十殿下和你七哥本也要来,是我将他们阻了,眼下先回漪兰殿去沐浴,好好吃些东西休息一下才是。”
嬴华庭定定站着,却是道,“我想先去看看皇祖母。”
沈苏姀唇角的笑意一滞,看着她坚定的眸子只好点点头,不远处有专门来接嬴华庭的玉辇,二人上了马车,沈苏姀看着嬴华庭的面色有些担忧,那内惩院虽然不至于让嬴华庭吃苦,可这十多日一个人被关着,无论如何心里上必定是受了几分煎熬的。
沈苏姀想了想才道,“华庭,太后娘娘她……”
沈苏姀欲言又止,嬴华庭已道,“我知道,七哥送了消息与我。”
沈苏姀抿了抿唇再不多说,嬴华庭眯着眸子看着沈苏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那一日她到底如何冲撞了皇帝无人知晓,然而皇帝行事如此却至少能表明他对苏阀的态度没有一点儿商量的余地,嬴华庭经此一事,心底怎能不明白几分。
沈苏姀瞧她这模样不由得一笑,好似没有多想一般,只摇了摇头道,“你什么都不必对我说,我们先去看看太后娘娘,我早前和你说过我想要安稳大婚的,因此苏阀案子的卷宗我都让展狄封存了,眼下不是说这事的时候,他虽然送了消息给你,可是太后那里具体的情状你还是不知,太后的癔症只记得起七八年前的事了,竟将我错认了,我们哄她说你去了皇寺为她祈福,待会子见到她你可千万莫要漏了陷才好。”
嬴华庭弯了弯唇角默然下来,沈苏姀深深的看了她片刻,面上的笑意便有些发苦,那一日嬴纵说她失了斗志,其实失了斗志的不是她,而是嬴华庭,沈苏姀浅吸口气将车辇之中放着的小点心拿给嬴华庭,嬴华庭默默的吃了两块,整个人恹恹的叫人看着有些心疼。
沈苏姀明白嬴华庭此刻的心境,与她自己而言,再如何凶险的战场她也不怕,也无畏,哪怕是到了君临,几大权阀焉耆王族,亦或是面对昭武帝,她再如何纠结沉痛悔恨反省,可心底却总是存着一股子大仇当报不可手软的意识,公道走不通,那她就替天行道,可若有朝一日她的敌人变成了自己的父亲……
沈苏姀在心底摇了摇头,再恨再怒,她也是下不去那个手的,血浓于水,无人可出离其外,嬴华庭此刻必定纠结于此,而嬴纵再狠辣果决再和昭武帝没有父子之情,他终究也不是能弑父悖德之人!从前她一心忠正,他亦非六亲不认心狠手辣之人,只是在权术政治之上,他比她比苏阀看的更为通透罢了,沈苏姀心底一叹,她看的如此清楚,连迁怒都变难。
玉辇没多时便到了寿康宫之前,沈苏姀和嬴华庭齐齐下车一路往内殿去,路嬷嬷早早就站在殿门口等着,见她二人来了赶忙福身做礼,口中笑着道,“太后知道公主好来早早就等着了,待会子见了太后公主可要……”
说着便眼眶一红,嬴华庭故作轻松的一笑,拍了拍路嬷嬷的手,“嬷嬷放心,我省的。”
路嬷嬷点了点头,带着两人往里头去,陆氏正靠在临窗的矮榻之上发着怔,不出几日,原本花白的头发已经全白,此刻梳了个一丝不苟的云髻,斜斜插着一只银钗,她们进来的脚步声并不轻,可却是等她们走到陆氏身边她才反应过来,双眸微眯迷蒙的看了沈苏姀几人一眼,这才将目光落在了嬴华庭的身上,唇角一弯,“华庭,你终于回来了!”
这语声有些缓慢,再无往常圣慈太后该有的气势,嬴华庭眼角一抹水光一闪,盈盈一拜笑起来,“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前阵子生病,华庭专门到皇寺去为皇祖母祈福呢,这不,眼下皇祖母已然好了,可见孙女的祈福还是有用的,皇祖母……”
嬴华庭坐在了陆氏身边,陆氏笑着点头拉着她的手不放,满是皱纹的手覆上了她的面颊,口中迟迟道,“怎么圆镜不曾好好待你?哀家怎么瞧着你瘦了许多呢!”
嬴华庭鼻头一酸,就快说不出话来,沈苏姀站在一旁不由笑着接到,“那太后娘娘就吩咐御膳房的准备些公主喜欢吃的好好给公主补补如何?”
陆氏顿时笑起来,看着路嬷嬷道,“怀珍,你去吩咐一声,今日让小五和华庭在哀家这里用膳,她们两个可是有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