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
“陛下,你可知道,你不爱惜自己的命,却有很多人在意。”
沐轻寒微微一震,终于侧过头来看着她。
崔宛芳却没看他,动了动自己的手,慢慢坐了起来。
沐轻寒忽然拉住了她的手,他很小心的没有触碰到她手腕上的伤口,只是抓着她的手臂,目光落在她手腕上微带血红的白布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低道:“不值得的。”
崔宛芳勾了勾唇,并没有挣脱开来,只是淡淡道:“那陛下您呢,值得么?”
沐轻寒手指一颤,薄唇紧抿,然后微微松了手,不再说话。
崔宛芳起身下了地,缓缓走了出去,一出去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凤君华。她负手而立,看起来似乎在等自己。
崔宛芳脚步顿了顿,然后走过去。
“不去看他么?”
凤君华低垂着眼睑,她已经听秦云舟说起,崔宛芳还可以活三年。
“以后有什么打算?”
崔宛芳只静静看着她,门外大雪纷飞,寒风嗖嗖刺骨,她身上裹着火红的狐裘大衣,背对着自己,看不见表情,却能感受到她眼神飘渺似这冰雪化成的云雾。
嘴角勾起飘幻的弧度,“不知道呢……”
凤君华终于回头,看见屋檐下女子面容静美,眼神纯净如水,酝酿着看不清的水雾。
“你……”
崔宛芳忽然看向她,眸光清明而带几分深邃的笑,似羡似叹。
“其实我们最该羡慕的人应该是你。”
凤君华抿唇不语,她知道,崔宛芳爱上了沐轻寒,这也是云墨最初的打算。一个女人,只有在全心全意爱上一个男人之后,才心甘情愿为他牺牲。
如今大哥体内的蛊毒已解,她终于可以松一口气,然而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她又觉得深深悲怆。
“不过我也很感激你,如若不然,我也不会遇到他。”
凤君华霍然抬头,震惊而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嘴角挽起的淡淡笑意。
“你……你恢复记忆了?”
崔宛芳笑得很轻松,“嗯。”
凤君华眼神复杂,隐约还有些疑惑。云墨下的药她自然是信得过,那种药估计和她当初中的封印差不多,且没有解药,除非找准了某个期冀,否则是不可能恢复记忆的。
“蛊虫入体,我终于体会到他当年被种蛊的痛和这么多年来的折磨。我庆幸,那一刻我离他那么近。我无法触碰他的温柔,却能在某一刻和他承受相同的痛。人生千百种姿态,不过流水即忘,唯有痛的滋味,即便岁月淡忘了记忆,但疤痕犹在。他不爱我,但是他这一生都不会忘记我。”崔宛芳神情淡淡,没有丝毫因想起失忆前的种种而愤怒痛心亦或者不甘仇恨,反倒是像是历经沧桑后大彻大悟。
“人的一辈子不过匆匆几十年,死后若连记住自己的人都没有,那才是真正的悲哀。”
凤君华抿唇,目光深幽一片。
“我以为你会恨我。”
崔宛芳轻轻笑了,看着门外飘飞的雪花,茂盛的枝桠也要被那雪给堆积压断,却依旧还在苦苦支撑着这生命之重。
“恢复记忆的一瞬间,我想起的不是玉佛山上的鸟语花香,而是掌刑堂里十曲八弯的密室。我看到的不是绫罗闺香,而是森凉的刑具。我耳边回荡的不是笙歌漫舞,而是那永远翻腾无休止的血水和油池,以及被毒物侵蚀的冰池和永远也熄不灭的火池。我能感受到的不是颜家百年来的尊荣和至高无上,而是隐藏在这华丽表面下那些肮脏腐朽的制度。那是虚伪,和贪婪,以及变态而扭曲的人心。近二十年生命,唯有这两年,呆在他身边,我活得最自在也最轻松。我唯一所愿,他能摒弃一切,好好活着。为此,我愿付出一切,哪怕是,堕入无间地狱。”
凤君华再次一震,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崔宛芳看着她,眼神却有些意味深长。
“或许在很多人看来,用生命来让一个人记住很傻,毕竟这世上还有那么多值得人留恋追求的东西。但于当事人而言,没有什么是比心中那个人更重要。生活很容易饱满,但人生却往往留下不可填补的缺憾。我没有饱满的生活,不想在让自己的人生留下缺憾。”
凤君华呼吸微滞。
崔宛芳轻轻而笑,“失去武功,忘记过去,却能换得一身自由,毫无压力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觉得值得。”
很多年后凤君华在另一张脸上会经常看到这样的一张笑脸,宁静而沉美,眸子漆黑如夜,嘴角淡淡挽起,门外大雪飞扬,冰封琉璃世界,美得让人叹为观止,却不及她嘴角一分笑颜如水。
楚诗韵站在拐角处,衣襟上已经沾惹上了雪花,她眼睛却似乎已经凝定,再也看不见这一刻周围任何风景。
今天的冬天,比往年更冷,却又似乎很温暖,暖到人心扉处。
十一月初十,明月轩派兵攻打西秦茵城,尹枫应战。终究不敌,被攻入城中,眼看茵城即将沦陷,忽然城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