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静芙怔了怔,想起曾经在冷宫中凄凉绝望的情景,再想起如今光鲜着锦万人拥戴的荣光,有些恍惚又有些自嘲。垂下眼又笑道:“难得见你关心我。”
明月殇也笑了笑,神色三分漠然三分寂寥四分悠远。
“世人都言皇家富贵尊荣,哪知其中心酸血泪?你以一届女儿之身能到今时今日之境,实属不易。将来史书工笔,定能流芳百世。”
“是吗?”凰静芙轻笑两声,指尖琼花顺着经脉碎裂,化为碎末消失在空气中。
她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含着幽幽琴音,悠远而辽阔,又带淡淡的怀念和笑意。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她吗?”
“因为你从她身上看到了你所隐藏的那一面。率真,阳光和洒脱。”明月殇凝视身侧的女子,眼神一瞬间恍惚又一瞬间清醒,带着久远的回忆和柔情。
凰静芙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恍惚和落寞。世人都道明太子儒雅仁义,温和亲厚。只有她知道,这个人其实最是无心冷血。也只有被他真正放在心尖上的人,才能真正让他展现柔情蜜意。
正是因为明白,才会沉沦。
她期待那样的深情温柔有一天能为她绽放,因此不顾一切。
然而十多年过去了,于他而言,她不过也只是有别于其他女子的红颜知己而已。也只有那个人,才能让他笑容永存,情根深种。
不是不羡慕,不是不嫉妒。然而她却不敢任那嫉妒扩散蔓延以至蒙蔽了心扉,变成她自己都厌恶鄙弃的女人。
疼痛在心口蔓延,她却依旧笑得自若。
“是。”她偏过头,“自从走出冷宫那一刻,我就发誓。总有一天我要要让那些曾经轻视我,欺辱我,看不起我的人,全都敬畏而骄傲的对我仰视尊崇。我要站在山巅之上,把所有人都踩在脚底下。为此,不惜一切。”
似想到了什么,她带点恍惚迷离的笑了。
“然而她却不屑而轻嘲,说我活得太累太空乏,不够饱满恣意。人生短短几十年,何苦累了自身?就当及时行乐。”她低头轻笑,“最初我觉得她幼稚,不过后来想想,其实人活得天真纯粹点,也没什么不好的。抛却责任、名利、使命,或许活得更快乐一些。”
明月殇也笑了笑,眼神却若有感叹。
“可惜我们这样的人,注定没有任性那个当资格和资本。”
不,不是没有资格,只是因为放不下和舍不得而已。一切,只是因为贪恋。
看着他又恢复深沉莫测的眼神,一瞬间凰静芙竟有些冲动的想将这句话脱口而出。然而话到嘴边,又默默的咽了下去。就像很多次那样,面对他高山仰止而尊贵无华的侧脸,她所有的言语都化为了苦涩,一点点吞入腹中,化成冰尖血刃,寸寸割裂内腑。
然而那疼痛,却不能显露分毫。
“或许吧。”
她又撇过了脸,神色带点漠然和疲倦。
“需要我帮忙吗?”
明月殇转头看着她,眼神复杂里又流露几分歉疚,最后又无奈叹息一声。
“静芙,你不必如此。”
相识多年,他又岂不知她的心意?只是情有所衷,也唯有那一个人而已。今生他注定负她,又如何还能再连累她呢?
凰静芙又洒脱而笑,“别自以为是了,你以为我是为了你?哼,我才没那么大度呢。”笑意流转,波光横媚,尽在一双勾魂双目中。她慵懒而散漫的半眯着眼,道:“我也想让云墨那厮吃吃亏,让他那么黑心。沐轻寒都得到了消息,八成是他故意的。不过他都求助了,可见那女子十有八九就是她了。”
她顿了顿,神色几分玩味儿又并几分深邃。
“我一直很奇怪,当年猎场山崩。他俩被困在黑木林里三天三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那只雪狐,怎么就落入云墨手中了呢?我听说那年他回国途中遇到了刺杀,原本我还以为是你派人做的。可是后来我去查了,并非你所为。各国之中,有那样手笔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你说,到底谁那么恨他?”
明月殇面色静若止水而深沉如海,复又笑了笑,带点不以为意和微微意味深长。
“谁知道呢?八成是他做人太失败,得罪了太多人。别说是他,就说你我就算走出去,不也得有此待遇?”
凰静芙不置可否。正欲再说什么,江面上忽然有异动,岸边如云织的人群也静了静,全都看向一个方向。船上两人都朝着江面上望过去,只见翠湖平面上,有青衣男子踏水而来。手里提着个酒壶,正肆意洒然的喝酒,全然不顾两岸旁百姓的目光和议论赞叹声。
青衣人看似行来毫无章法,然而身影却稳稳的在半空中,未曾沾一滴水。看起来他的目的是这艘画舫,四面的金凰侍卫立即持剑而立,蓄势待发。
带刀侍卫清声喝道:“有刺客,弓箭手准备,保护殿下。”
杂沓脚步声响起,两队轻骑女子持弓箭近前,单膝跪在地上,拉弓射箭,毫不拖泥带水,直直射向江面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