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知悫说接下来这道圣旨,恐怕不能算是好消息。张寻只是微微一笑,他对此早有心理准备。“枢使尽管宣旨吧。”
曹知悫便把第二道圣旨从头到尾念了一遍。原来,朝廷驳回了张寻以同州刺史黑齿暖男为陕虢节度使的请求。至于会让什么人来填补这个空缺,圣旨中没有说。只说将会另择合适的人选。
这多少还是让张寻有一点意外。他料到朝廷可能会不同意让黑齿暖男当节度使。但却没有料到,朝廷竟然没有让张寻继续推荐别的人选,而是只说会“另择重臣”。也即是说,李晔竟然把陕虢节度使的任命权,收归到自己手中了。
这是一个明确的信号。李晔虽然认可了张寻的功绩,却不想让“赢家通吃”。他这个大唐天子,也要来分一杯羹。此举,从某种意义上说,已经破坏了晚唐这个时代的“通行规则”,即不论是哪个州县,谁能实际控制,谁就会得到朝廷的认可。
张寻的心头有了一些火气。不过,更多的却是疑惑。
这件事,究竟是李晔自己的意思呢?还是有人在从中作梗呢?
事关重大,张寻不想瞎猜。他决定从老相识曹知悫这里探听探听口风。顺便,他也想知道面前这位老相识,如今究竟是站哪一条队的。当晚,张寻单独宴请曹知悫,酒过三巡之后,他屏退了身边众人。屋中只剩了他和曹知悫。
张寻一举杯,曹知悫就一饮而尽了。这位圣差因为刚刚收到了张寻馈赠的大量金玉宝器,所以兴致显得格外的好,虽然已经喝大了,舌头都不太利落,可还是频频举杯,来者不拒,看起来显然是想一醉方休。
张寻对曹知悫的表现非常满意。他从袖中摸出了一个物件儿,轻轻摆在了凭几之上。
“枢使可还记得此物?”
曹知悫强睁着醉眼,往凭几上一看,乐了:“这不是当年在嵯峨山上,你我初次相见时,老奴送给大王的那半块雕龙佩吗?没想到大王竟然还戴在身上!心意难得!实在是心意难得啊!”曹知悫的声音竟然有些发抖。
张寻心想,呸呸呸,我和你之间哪有什么心意,这还是刚从宋蛮那里讨要回来的。
“正所谓睹物思人。想当年你我二人并肩作战,戮力同心讨伐巢贼,报效朝廷。这半块雕龙佩就是那段峥嵘岁月的见证,我又怎会轻易忘记。”
“唉!”曹知悫长叹一声。“一晃八年过去了,如今大王仍在为朝廷不断立下新功,老奴却早已脱去戎装,长居深宫了!”
“呵呵,枢使又何叹之有?你我虽然一个在内,一个在外,却俱是报效朝廷。内枢密使掌中机要,这运筹帷幄的功劳,甚至还大过本王呢!”
曹知悫一声苦笑:“呵呵呵,枢密使,枢密使,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啊!如今在这朝中,又哪有老奴说话的份儿!”
张寻一听,眼前一亮,心说有门儿啊!他立即趁热打铁的说道:“这怎么可能呢?朝中遇有大事,天子肯定还是会征询枢密使的意见吧?比如这次陕虢节帅的人选。”
曹知悫也是个聪明人,听张寻提起陕虢节帅的人选,立即明白了张寻的题中之义。他竟突然收起了笑容,扳起了脸。“大王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寻见曹知悫作色,连忙说道:“嗨!你瞧我这张嘴,多喝了几杯就没把门儿的了!请枢使恕孤酒后失言之罪!”外臣跟中使打听朝中的机要,这是犯忌讳的事儿,张寻自称酒后失言,想把这个尴尬拉回来。
没想到曹知悫却捡起桌上的玉佩,一手扯过张寻的手,将玉佩按在了张寻的手心。
“老奴是怨大王不拿咱家当自己人啊!”说着曹知悫竟然开始抹泪。这人一喝多,情绪就不咋稳定。“大王想打探朝中是如何议这陕虢节帅的事情,直接问老奴就好,又何须兜圈子呢?老奴方才是恼您把咱家当外人了!”
张寻闻言哈哈大笑,立即端起酒杯:“孤自罚一杯!”说罢一饮而尽。
曹知悫这才转悲为喜,说道:“这陕虢节帅一事的经过,老奴虽然没有从头到尾参与其中,但也略有耳闻。据说一开始,圣上原本是想答应让黑齿同州来做节帅的。”
“哦?那后来又是怎么回事?”
“呵呵。还不是因为杨军容嘛。”
“杨复恭?”
曹知悫点了点头。“据说杨军容为了这件事,曾三次面圣,力陈‘治藩之道’,他说……”曹知悫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略有犹豫。
“他说了什么?”
“他原话说的是,守宗既得河中,又制河阳,若再得陕虢,是虎势成群,必将尾大不掉,势大难制耳!”
“哼!”张寻用鼻子哼了一声,“我这个便宜伯父,真是为朝廷操碎了心。”
“老奴听说这件事后也觉得奇怪,你们不是一家人吗,杨军容为何要在这件事情上从中作梗呢?”
“这不奇怪。因为本王手中,抓住了他的把柄。”
“哦?”这回轮到曹知悫吃惊了,“杨军容会有什么把柄?”
张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