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换盏,下一秒就要刀兵相见,背后捅刀子。这种曾经深为不齿的行为,如今自己也要去做了吗?就像后来朱温和李克用那样,原本是一起打黄巢的战友,晚饭两人还在一起吃酒,夜里朱温就要放火烧死李克用。如今自己就要有样学样的步朱温“前尘”了吗?
最后张寻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
张寻如约出现在了庆功宴上。队正以上军官除当值以外,也全部出席。反观唐州军,亦是如此,悉数到齐。张寻稍稍放了心。
饮宴即将开始,侍女为众人斟酒。张寻细心的发现,侍女们为邓州军斟酒时,倒得都是白瓷瓮里的酒。而为唐州军斟酒时,倒得都是黑陶瓮里的酒。张寻心里一紧,难道这酒有问题?他马上将施惊墨叫到身边,耳语几句。
这时右营指挥使马钊也发现了黑白酒瓮之别,作色曰:“怎么高刺史庆功宴上的酒,还分三六九等,有黑白之别?”
刺史高冕听了,并无惊慌之色,只是略显尴尬的说:“马将军眼光犀利!既然说破,我也只能实不相瞒。这白瓷瓮里的酒,都是上好的陈酿,是我府上珍藏,这次特意拿出来款待诸位恩公。而黑陶瓮里的酒,则是今夏新酿,不堪细品。给自家人解渴尚可,不敢拿给诸位恩公喝。因此才有了黑白瓮之分。”
左营指挥使黑齿暖男接话道:“刺史您也忒小气,既然是庆功宴,就让唐州将士也一样喝你的佳酿又何妨?忒小气!忒小气!”
唐州马军指挥高慈不忍家主遭讽,道:“既然是珍藏的佳酿,又能有几坛?大家都喝哪里够用?如今已经全部拿出来给贵军喝,不称谢则个,怎倒恁多废话?”
黑齿暖男就要起身争辩,却被身边的裴仲按住。裴仲说:“我们饮惯了新酿,不喜陈酿,请与贵军换酒,如何?”
邓州诸将听了,纷纷点头称是。唐州诸将则个个面有愠色。
这时张寻咳嗽了一声,大家知道刺史有话要说,都不再言语。
张寻脸色有些难看的说:“你们好不懂礼数!高刺史为了招待好你们,宁愿厚此薄彼,给自己手下人喝差一点的酒。这样用心良苦,你们怎么不懂感恩,反倒唧唧歪歪?不想喝就拉倒!都给我滚出去!”
马钊听懂了张寻的言外之意,立即起身曰:“末将忽然想起还有件要紧军务未办,不能陪饮了,告辞!”说罢起身离开。其他人倒是不再言语了。
这时施惊墨回来,跟张寻耳语几句。张寻点了点头,面色稍缓。
宴会正式开始。邓州诸将但吃菜而已,无人饮酒。
高冕起身祝酒,感谢邓州军救命之恩。张寻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诸将见张寻喝了酒,黑齿第一个按耐不住,满满喝了一杯,不住点头道:好酒,果然是好酒!
不一会,高冕再次起身敬酒。张寻也不推辞,也不象征性的喝一小口,而是像刚才一样,一饮而尽。高冕的脸色终于不像刚才那样难看了。整个宴会的气氛也开始活跃起来。
这时张寻想起一件事,问道:“高慈将军相貌不凡,可是高刺史的亲族?”
高冕笑道:“张刺史说笑了,看他的长相,跟我怎能是亲戚?我老高祖孙三代都是正宗的汉人呢。”
高慈见两位刺史谈论自己,主动说:“末将祖上是胡人,内迁后才改的汉姓。”
张寻点了点头,又问:“曾是何族?”
“迁来唐州已一百余年,我自己也不知晓了。”
高冕插话道:“不知张刺史有没有发现,我唐州虽处中原,百姓却多似胡人。”
“的确看到有很多浓须碧眼者,请问这是为何?”
“开元年间,玄宗亲自下诏,将万余胡人迁到唐州居住。故今唐州百姓多有当时胡人的后代。”
“原来如此。看来胡汉本是一家。”
“说得没错!来,张刺史,为胡汉一家,干一杯!”
这是高冕第三次敬酒了。张寻依然毫无犹豫,一饮而尽。高冕看在眼里,十分高兴,忽然大声说道:“好!好好好!”一连说了好几个好。
张寻听了心里一惊,终于要图穷匕见了吗?这就是高冕动手前的暗号了吧?不知马钊还来不来得及带兵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