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刘巨容亲自领兵围困新野,张寻很满意。正如崔道融的分析,从刘巨容手中夺回新野,就是张寻的本意。他深知,要想在邓州站稳脚跟,就得摆平周围的这些邻居。一如后来朱温在汴州时做的那样。
邓州四周虽然算不上强敌环绕,但从哪开始,也要费一番思量。
西面暂时不用考虑。关中平原此时正是唐齐战争的主战场。
北面,是河阳节度使诸葛爽的势力范围。诸葛爽是有名的墙头草,这几年在唐齐之间左右逢源,实力竟然越来越强劲。轻易不宜与之发生冲突。
东面,有忠武军节度使周岌和蔡州刺史秦宗权。这两人手里兵力雄厚,目前与张寻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说是盟友关系也不为过。暂时也没有冲突的必要。
最后就剩下了南面。土地广阔,兵力却并不雄厚的山南东道,顺理成章的就成为张寻第一个要摆平的邻居。而且山南东道节度使刘巨容,在名义上又是张寻的“上官”,如果不给他点颜色看看,很有可能他就要反过来对邓州指手画脚。这种上下级关系,有时相处起来是非常的头疼的。于是摆平刘巨容,似乎又有了一点急迫性。
瞌睡遇到枕头,就在张寻动山南东道的心思的时候,鹿晏弘竟然送来一个良机。鹿晏弘自以为是驱狼吞虎。张寻其实才是借坡下驴。
但是,想动新野,一定要讲究策略。藩镇之间虽然冲突不断,但出师必须有名。朱温打朱宣、朱瑾,还要拿对方拐诱自己士卒为借口。张寻不可能毫无理由的直接与刘巨容开战。毕竟跟对方比起来,自己根基尚浅。
邓州军距襄州军十里扎营。张寻带了二十余侍卫,只身去见刘巨容。
这让刘巨容有些摸不着头脑。三千邓州军本来来势汹汹,似乎充满了敌意。但远远离着十里就扎下营寨,主帅还只身前来拜见自己。这又似乎在释放善意。他没跟张寻打过交道,只知道对方是一个搭上了杨复光这条线之后晋升迅速的年轻人。对方的来意是什么?这个人在强夺新野这件事上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这对刘巨容来说都是谜团。因此他认为有必要见一见张寻。
张寻没有披甲,而是身着朱红色的正四品刺史官衣。他让侍卫交出武器,在帐外等候。自己只带贺齐和宋蛮两人进帐。
刘巨容原来已是一位老者,头发胡子都花白了。但他身材魁梧,目光如炬,还依稀能看出当年的英姿。
刘巨容是武人出身,积军功一步步升上节度使。在他52岁那年,还亲手射杀浙西叛将王郢。就在两年前,刘巨容还曾经亲自率兵打败过黄巢,还差一点就杀了黄巢。不过,他也因为那一仗,留下了一个“玩寇自重”的名声。
当时黄巢败逃,诸将欲乘胜追击,刘巨容却说:“朝廷刻薄寡恩,有了危难,就不吝赏赐。危难过去了,就把我们忘到一边。依我看,不如留黄巢一命,以作将来博取富贵之用。”诸将深以为然,遂坐视黄巢逃走。那之后,才有了黄巢重整旗鼓,攻陷两京,建立大齐的故事。
晚唐与晚明不同,并不是军备废弛,也不缺少名将。晚唐只是缺少对大唐效忠的名将,安史之乱时,还有郭子仪、李光弼。到了黄巢之乱,有的只是一个个“刘巨容”。
对刘巨容这样有家无国,只计较个人得失的人,张寻很是瞧不上。但见了面,他还是极为恭敬的以下官礼参拜。
刘巨容仔细打量了一下张寻,开门见山的问:“张刺史可是来给忠武军解围的?”
“非也。属下是来助司空一臂之力的。”刘巨容被朝廷授予检校司空,故张寻尊称其为司空。
“笑话,谁不知这支夺新野的忠武军是你旧部?你这话我如何能信?”
“正因为是我旧部,我才认为有可能帮上司空。大家皆是为朝廷效力,如今巢贼未平,就自家人打自家人,未免让忠臣义士心寒。新野一事,想是下面人自作主张,造成的误会。如果我凭借旧主的薄面,能够化干戈为玉帛,岂不是件美事?”
张寻说得头头是道,确实迷惑了刘巨容。这个年代,节度使、刺史手下的牙将、偏将自作主张,不听主帅命令的大有人在。张寻说这只忠武军是擅自行动占了新野,刘巨容也不得不考虑这种可能性。
“你要如何化干戈为玉帛?”
“下官请到阵前,当面与忠武军都将对质,劝其离开新野。”
“如若不成,该当如何?”
“如果不成,属下甘愿领邓州军做先锋,为刘使君取新野!”
“好!一言为定!”
张寻如果说要入城面谈,刘巨容反而会犹豫要不要答应。说要在阵前当面劝和,刘巨容就不觉得有什么了。让他劝嘛,成与不成,都没什么损失。何况还说要替自己打先锋攻城。他真有些相信,这件事与张寻无关了。看来这事不是下面人自作主张,就是忠武军副都统鹿晏弘干的好事。张寻这么积极的来帮忙,一方面是要撇清干系,另一方面也可能是要巴结自己。毕竟一个小小的邓州刺史,还要仰我山南东道的鼻息。
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