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回到病房,黄伟亮和大伯聊起了这几年村子里的事儿,话题自然而然的引到了那场让黄永福倾家荡产的生意。黄永福也不隐瞒,他将事情的前前后后对黄伟亮说了个清清楚楚,说完后,他面露愧色的说道:“亮亮,你放心!只要能找到那个老冯,拿回了咱们家的钱,你的钱我一定还你!”
“还钱?”黄伟亮叫苦道:“大伯,您这是说什么呢?咱们是一家人,我的钱不就是您的钱嘛!”
黄永福摆着手说道:“不不不,这些钱我一定……”
“大伯,咱先养病,那些事等以后再说!”黄伟亮打断了黄永福的话,他紧蹙着眉头,叹息道:“不过那个姓冯的人,咱绝不能就这么放过他!可是……那人现在肯定拿着钱躲起来了,中国这么大,咱去哪儿找啊?”
无言以对,黄永福尴尬的笑了笑。
黄伟亮又问道:“大伯,出了这样的事,咱们可能找不到人,可公安局总会有办法啊,您怎么不去报案呢?”
黄永福叫苦道:“我怎么没报案啊?我去啦!可是人家公安局的人说,这不是刑事案件,不归那里管!就算是能定性成诈骗罪,咱们也应该先到法院去立案!”
“那就去法院啊!”黄伟亮嚷道:“有理走遍天下,咱怕什么?!”
黄永福又开始了叫苦:“我打算去法院的!可……可我还没来及去呢,就落下了这一身的病!”
他是没来得及去法院吗?其实,黄永福是有苦衷的,直到现在他仍然心存侥幸:说不定他的冯老弟真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如果有一天,他突然又回来了呢?
黄伟亮急切的问道:“您在这里不能去,那我大光哥呢?”
黄永福一瘪嘴,忿忿的说道:“别提那个混账东西!家里啥事儿也指望不上他!”
黄伟亮思忖了一下,说道:“大伯,必须马上到法院起诉,这事儿可不能耽搁!可是……咱们手里有什么证据吗?”
“有有有!”黄永福一边应着,他艰难的侧了侧身,拿出了藏在枕头下的一个皮包,然后将那几份合同取了出来。
黄伟亮接过了那几份合同,翻看了一下,他兴奋的说道:“太好了!有了这些证据,法院肯定会给咱们立案!大伯,我在法院有几个朋友,这几份材料我可以带走吗?”
“这个……”黄永福面露难色,他盯着那些合同又开始了犹豫。
这个老狐狸!黄伟亮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他和颜悦色的说道:“哦,没关系!大伯,您可以准备几份复印件,回头我过来取,您看行吗?”
“行行行!”黄永福赶忙应道。他心里也释然了许多:那些合同可是他所有的依靠,也是他手里仅有的救命稻草,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它们轻易的交给黄伟亮,他不放心!一日遭蛇咬,十年怕井绳,一辈子处事小心、老奸巨猾的黄永福刚吃了大亏,现在的他除了他自己,他不会再相信任何人!即使对方是自己的亲侄子,即使他帮了自己,即使他正在帮自己……
接下来的几天,黄伟亮很忙:他带着那些复印的材料去了法院,证据充分,法院准予立案;
黄伟亮带着一个很正规、很专业的施工队回了村里,他要推倒那片曾让他倍感耻辱的房子,实现他的理想:建一座属于自己的干洗工厂;在此之前,所有的干洗工作都是在各个干洗店内完成的,现在的他已经拥有了十几个连锁店,从前那些简易的干洗设备已经无法满足生意的拓展和需求;
由镇政府出面协调,黄伟亮在村子旁的小山上用很低廉的价格买下了一块风水宝地,他要让他的施工队在那里建一座自家的祠堂,厚葬他的父亲;
学校放寒假了,黄伟亮给正在读高二的侄女交了一笔补习费,让她安心的留校学习:家里每天被一群债主逼债,亚丁暂时就不要回去了!不过春节期间她倒是可以回家过年的,因为滨城当地有个老习俗:大过年的上门讨债,伤财气;
大伯黄永福依旧在镇医院住着,但是病情丝毫不见好转,黄伟亮联系了一家市内的大医院,并准备组织一些业内的专家,对大伯的病情来一次彻底的体检和会诊!一片孝心啊,大伯黄永福对此自然又是一番感激涕零!
一切安排就绪!过阴历小年的那天,黄伟亮驾车去了上塔镇中学,将侄女亚丁送回了村里,然后他在返回医院,亲自护送大伯去市内的大医院,接受会诊!
就在过完阴历小年的第二天,也不知是哪个缺德的东西在镇子上散布了一条谣言:冯老板卷着卖苹果的钱跑了,黄永福也携款潜逃啦!更可气的是,这条谣言很快就得到了证实:黄永福果然不在镇医院,下落不明、不知所踪!
上塔镇炸锅了!远近的果农们奔走相告,他们从四面八方聚集在一起,然后汇集成一股讨债的洪流,风风火火的朝黄永福的家涌去……那些围堵在院子里的质问,渐渐演变成了一种谩骂,几个月讨债未果的艰辛让果农们的情绪开始失控……终于,人群中飞出了一块砸向窗玻璃的石头,而挥舞着菜刀破门而出的黄伟光,彻底将这场战争引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