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飞雪风暴,北燕阴雨缠绵。而大隋的光景,亦不甚美妙……
长安。
长乐宫,栖凤殿。
天子杨鋻沉默无言的抱着一只白瓷碗,专心致志的对付碗中的糙米饭与夹杂的几根青菜,本佝偻的脊背弯曲的更加佝偻,仿佛整个脑袋欲浸入饭碗。嘴巴不住的咀嚼、吞咽,他显得愁云满面,蕴含几分烦躁。
独孤皇后慢悠悠的吃了几口,觉的不是滋味儿,将剩下的半碗重新倒回锅,枯干的手用筷子拨弄几粒儿粘黏碗壁的糙米饭,干干净净的打扫掉。叹了声气,她道:“谚语曰‘小满不满,干断田坎’。大兴十三年,原是匡扶大隋正统机会最好的一年,无奈节气忒是诡异。”
“何止诡异那么简单!”,天子杨鋻眉头蹙的老高,大脑门上的皱纹沟壑深邃,道:“交州、蜀州大旱,蝗灾四起……蝗虫小手指那么长,铺天盖地,简直要食人了!百姓种的庄稼幼苗,被啃咬殆尽,各地官员频频告急?凉州、兖州、徐州,均有不同程度……”
“啊!”,天子杨鋻气愤,狠狠的饭碗扣桌面,胸腹不断的激烈起伏。许久,他平静了,拿好白瓷碗,收拾散落的糙米饭,接着不嫌脏的往嘴里添货,不清不楚道:“搞不好,灾害得影响未来四五载。但我最怕的是人心浮动,演变成饥荒、暴乱……”
独孤皇后太了解天子杨鋻,心意相通道:“你想颁罪己诏?”
“嗯。”,天子杨鋻颔首,筷子敲打碗沿儿,道:“也是权宜之计罢!自古至今,颁罪己诏的帝王少么?不少!哪一次的天灾就此消停了?恐怕没有!还需靠人力挽救!”
独孤皇后拢袖,道:“杨处道、高昭玄,他们怎么建议?”
“能怎么建议?老一套的把戏,受灾的地方轻徭薄赋,不受灾的地方严徭重赋。形成灾害转嫁,以及宫中带头去奢省费。”,天子杨鋻冷笑迭迭:“宫中带头去奢省费?我带头了这么多年,没见几个学我的。至于灾害转嫁。转嫁的了吗?除了荆州、扬州二地,其他州谁不受灾?刚收回荆州、扬州多久?灾害转嫁他们,荆州、扬州的世家士族、平民百姓愿意?真是越老越滑头,净知道搪塞。”
“别的公卿大臣?”,独孤皇后问。
“倒是有。”。天子杨鋻攥着拳头,道:“兴国公上奏,称战争是饕餮兽,假若快速打跑突厥、吐蕃联军,省下供应兵马的大批粮草,或可撑过灾害。问题是……突厥、吐蕃等异族联军合计兵马二十**万了,仍源源不绝的增援着。漠北的灾害比大隋还严重,他们一样想转嫁灾害给大隋。西域周边小国不够他们吃的,唯有大隋够,所以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绝对不会。”
独孤皇后眨眨眼,道:“‘福兮祸兮、福祸相依’。你不妨趁此宣布律令,整饬尸位素餐的庸碌官员,完善南官北调、北官南调的计划。”
“我宁愿和世家士族剧烈冲突的情况下完善计划,也不愿……”,天子杨鋻话絮叨半拉。
殿外有小黄门呈递奏疏。
内侍大太监王忠颠颠儿的取来,瞄了一眼,道:“秦国公高长生的折子。”
“哦?”,天子杨鋻招手示意王忠动作快。饶有兴致的浏览一遍,他不置评述。递交独孤皇后,淡淡道:“北燕同意了。”
独孤皇后狐疑的阅读,一大段废话后,她不禁念出声儿:“为双方达成互不侵犯、互通有无等共识协议……一。北燕遣皇子质押。二,大隋遣公主和亲。三,大隋陈列冀州、上党等兵马退避三舍。四,北燕陈列幽州、并州等兵马退避三舍。五,双方兵马退避中间地区划分三、四个大型集市,允许百姓自由贸易。六……”
“遣公主和亲?遣谁?”。独孤皇后古怪的道:“我仅剩一个女儿待嫁闺中。”
独孤皇后的确仅剩一个女儿待嫁闺中,不是旁人,兰陵公主杨阿五,许给高哲的兰陵公主杨阿五。
“皇子质押、公主和亲,这两条含含糊糊,人北燕也没说真的送真正的皇子,他高长生不会那么大方,舍得自己未婚妻做和亲公主。”,天子杨鋻稍累,倒靠柱子,道:“要的是一‘名’儿而已。以宗室册封的充数,北燕是、大隋同是,你不是不懂。”
“答应?”,独孤皇后道。
天子杨鋻:“难道不答应?议和是我们提的,目的是杜绝突厥牵头的异族联军、北燕,两方面攻击大隋。”
“那你怎么不高兴?”,独孤皇后奇怪道:“难得的好消息呀!”
天子杨鋻揉搓脸颊,道:“你不觉得北燕的议和条件,太……太优厚了吗?”
“优厚不好?”,独孤皇后愈发奇怪。
天子杨鋻摇头,道:“国与国之间,你死我活的敌人关系,只有一方获得彻底的胜利,才算了结。那之前,谁不希望对方往死里倒霉?我们率先提议和,必然落了下风、处于被动……我不信北燕的人不猜测大隋是麻痹他们或大隋突生内忧外患之类的原因,导致不得不提议和,既然有猜测,他们的理该条件苛刻的试探试探,然后根据大隋的反应再改变,哪能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