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奔赴秦州开始,杨灏就不再以杨姓自居。
余家这一辈都是以“攵”为名,杨灏以受过杨渊恩惠的余放自称。可现在他也不能以颍川余家子孙的身份露面,不然也是害了别人。
放,逐也,本就该是他的命运,他苦笑,这倒是适合他。
自此,他做的所有事情都跟播州杨家没有任何关系,而且以前他从未离开过播州,也少有汉人去播州,这汴京城里知道他是杨家四公子的人并不多,他并不太担心,会被人认出身份来。
若是有朝一日,被认出来了,他也会断掉跟杨家的关系,绝对不会牵连他们。堂而皇之将自己辛辛苦苦拿到的证据,就这么透给了太子殿下,不过是等了半日,就又有人要找杨灏了。
最终杨灏以全部的信件换得杨渊自由离京。
又过了一日,杨渊的商船果真被放了,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叫杨渊还未回过神来,他也知道赵炽是以此报复并牵制播州,已经给父兄传过消息了,让他们静观其变,他也没有受什么委屈,可现在居然这么快就放人了。
他本来打算再停留京城处理后续事情,不过正逢杨家派的人悄悄寻来,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杨渊也决定暂时离开,且等这一次血月的风声过去再说,只留下心腹查探消息。
杨渊是杨氏教养出来的儿子,就算不是继承人,该受的教育也一点没有少。又常年与外人经商打交道,心智谋略他是一点也不缺的,这血月一现,他就敏锐的察觉到必然有一场朝堂倾轧,甚至太子还想要将杨氏牵扯进来。
杨渊不欲淌这浑水,决定要离开了,只在临走前,去跟在汴京结交的一友人方时告别。
方时正是跟杨渊同住一条巷子的翰墨轩的老板,时任龙图阁直学士,才二十五岁已经是从三品的文官,不过并无其他职衔,算起来,也只是个闲差,在这里办了个书画坊自娱自乐,平常无事都在这里消磨时间。
龙图阁是存放皇室先祖御书御画、重要文献及宝瑞等物,并宗正寺所进宗室名册、谱牒的地方,直学士是个类似于顾问,能够在御前行走,也职务就是听起来好听一些,管一堆书画并陈年档案,若无其他正授官职,只一个学士职务,其实并没有什么用。
当初,包拯也官拜龙图阁待制学士,正授开封府府尹,后者才是他的本职工作。
方时今日也到了这翰墨轩,杨渊从正门进来,翰墨轩的小厮是认识他的,也算是熟人了,这些日子也跟川芎也是玩的很熟了,拉了川芎过去说话玩耍,只指了指后堂,杨渊笑笑,自去寻人。
杨渊才刚走到门口,就听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匹枣红马在翰墨轩门口停下来了,一个女子翻身下来,冲着翰墨轩的大门嚷了一句,“墨砚,方大哥在不在里面?”是个清亮的女儿音,只是有些语气急躁。
翰墨轩的小厮墨砚赶紧迎上去,正好接住了这女子丢过来的鞭子,忙道:“大娘子怎么来了,快些里面请。”
接着又压低了声音道:“大人今天在呢,大娘子也小心些吧,免得那起子人瞧见了又乱嚼舌根。”
被称作大娘子的女子啐了墨砚一口,“你这厮儿,哪里来的这么多话,我和方大哥都不在意,你倒是嘴碎起来了,别人要说便说,还能管住所有人的嘴不成。”
见大娘子有些怒气,墨砚赶紧讨好的道:“大娘子,小的这不是为了您的名声着想吗?再说您与大人订了亲,原本就不该私下见面,现在已经不合礼数,还闹得别人知道,也不好……”
那女子打断了墨砚的话:“墨砚,我算是怕了你了,方大哥也不知道怎么受的了你,我去找方大哥有要事商量。”
女子说着,也不管墨砚还在身后喊着,“大人还有男客在……”就大步往后而来。
杨渊先前听到那马蹄声就已经停下脚步来,此时听到墨砚说了这女子的身份,是方时的未婚妻,顿时目光一闪,还放在竹帘的手一用力,竟然将这竹帘给折断了三根细薄的竹片,他放下这帘子也不出去了。
听着身后匆匆而来的脚步声,他又重新扬起嘴角来回头。
播州苗疆向来是民风开放,又封闭少与外人来往,播州汉人如杨氏,都是唐朝中晚期进了播州的,其习性很多延续唐朝的,比之保守的大宋,真的是要开放许多。
杨渊倒是没有那些迂腐礼节,不过他常年在外行走,自是深知大宋的风俗,若是有女子在,他都是会主动避开,免得冲撞了别人,闹出什么麻烦事情来,不过,听说是这个“大娘子”,他倒是没有避开的意思。
不仅没有避开,还打量了这迎面跑来的女子一番。
一身杏红衣衫,衬托的她脸如白玉,颜若朝华,但是杨渊眼中却满是厌恶。不过他掩饰的极好,有兼之常年一副笑模样,此时若是被人瞧见了,也只是眼神有些阴沉。
杨渊虽非大度豁达之人,但是平素也绝对不会无缘无故与女子为难,今天此举实在不合时宜,不过也是他心中愤怒所致。
此女不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