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隅傀儡族内,遍地狼藉,一个巨大的鸟笼遮天盖地,攀附着藤蔓野花,几乎看不出里面精雕细镂的支撑架,无数的柒木橡树林立笼中,苍郁葱翠,鸟语花香。
席萝光着脚丫子踩在枯黄的树叶上,她一会儿给锦蕴擦汗,一会儿从树枝间扔下各种奇形怪状的野果。锦蕴盘腿而坐,他身上的伤不轻,接连几天的调息也不能让他胸口的剧痛缓解,稍加动弹便似万蚁蚀心,莫说要冲破这座牢笼,便是拿起伏羲式都让锦蕴十分的吃力。
“你这里,很疼吗?”席萝很是担忧的看着锦蕴捂着胸口轻咳,他胸前刚刚愈合的伤口又有崩裂的趋势。
这几日里,那道傀儡丝造成的伤口分分合合,便是结了厚痂都会因为轻微的动作而脱落,更遑论仿佛有根利刺留存在里面,日日夜夜磋磨着锦蕴的骨血。他身为乐章,没有实体,因此可以暂时压制住这份痛苦,但恭楚出手向来精准阴狠,那道傀儡丝透穿他的前胸,惯过他的琵琶骨,借以封锁他的妖形,让他不能化成一段曲调奏于伏羲式,也因为这样,恭楚才能轻易取胜。
“他那里当然疼。”苏浅仍是一身的大红衣裳,只是换了裙袄,比之前被白绫挑破的那件更为精致贴身,收袖折边,颇为英气,却更加显得眉目妖娆,韵致天成。
席萝皱着眉头,她不敢贸然伸手去揉,生怕又伤了锦蕴,只愁的原地团团转,锦蕴那里稍有点动静,她便欢喜又担忧,“我在山里磕了碰了,总是隔天就好,所以从来都不知道人可以有这么多的血能流……我好害怕,我都没有好好考虑过书生哥哥,清珣哥哥甚至是我自己忽然有一天会死掉的问题。”
“假使,从此见不到我喜欢的人或者不能让我喜欢的人见到我,我仅仅是这么一想,就觉得非常,非常的难过。”
“大姐姐,你已经死过一次了,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才能不难过……”
席萝满目泪水的看着苏浅,结萝为衣织藤挽发的山鬼将自己抱成一团,好像有史以来第一次思考这关于生死的问题。她是山中的精灵,原本无忧无虑,不用知晓人情世故,红尘熙攘,可偏偏一窍玲珑,身不由已的明白了许多残忍的事情。
“席萝……我虽然死过一次,但是这件事情,我仍然帮不了你,”苏浅隔着笼门轻声细语,“会为别人的离世而悲伤,是因为你足够温柔足够善良。而我自私的希望你对这个世界永远怀着这份温柔和善良,哪怕有一日身受背叛离弃。”
“琴师,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说话,”苏浅忽然话锋一转,她看着双目紧闭正在盘腿调息的锦蕴,用一种近乎祈求的语调说着,“我希望,你能保护好她。”
此时的白绫正躲在暗处,她将大福留在了稍远一些的地方,倒不是因为顾虑到小傀儡的安全,而是想到万一迫不得已要动手,自己处于劣势的情况下还要分心照看她,便觉得有些心疼自己,倒不如一开始便不将这断手断脚的傀儡娃娃带过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魔气逐渐稳定的缘故,北隅的光线已不如早前时候的晦暗,倒有点类似阴天的灰白。这是白绫第一次见到山鬼,那原本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姑娘此刻双目含泪,青黄柳穗编绕着长过腰际的发丝,额上映一片粉色樱瓣,异常的娇俏可爱,她的裙衣,只一片参差的过膝布条,带着春花夏草,椒桂芝兰,朴素而自然,胸前布帛由藤蔓束带,离土后居然还开出了一朵朵细如贝齿的白花。
白绫只得感叹这世间怕是没有男子是舍得她哭的,那般纤纤楚楚的眉目,蹙颦含情,只可惜,那妖界的王者怕又是瞎了眼,放着这么个天生的大美人宿在荒林里,还一天到晚往人世跑,一星半点不知珍惜。
大约过了接近一日,白绫才看到了恭楚。
恭楚不知是从何处回来的,衣裳微湿,颇为狼狈,一身冲鼻的魔气,连苏浅都忍不住稍稍避开,她肩上总是被擦拭的一丝不苟的傀儡娃娃也有些脏乱,耷拉着脑袋,手臂松松垮垮的摇晃着,关节里层次缠绕的傀儡丝断了许多根,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无尽山的龙骨找到了?”苏浅开口问她。
恭楚神色疲惫,她微微的点了点头,“龙骨附近果然可怕,除了早就封闭道路不与六界来往的仙域浮屠,剩下的五界,几乎都有余劲留了下来,云中城的白惜,鬼主间柳,极海龙岭西,甚至是……妖王。”
“虽已时间久远,他们的力量剩下的不足半分,我集妖魔之力勉强能将其破除,却也受了不轻的伤。”
“那……”苏浅走到她身边,想要稍稍扶她一下,却被恭楚不着痕迹的避了开来。
“放心吧,回来的路上我已经借你主人之手疗过伤了,我这一身挥之不去的魔气便是拜他所赐。”
“主人还有其它指示吗?”
恭楚忽然目光一利,她看着苏浅,似笑非笑的模样,似乎正在筹划着某件事情,她狐狸般的眼睛眯着一股寒光,饶是苏浅向来心思凉薄也不禁起了警惕。
“你的主人让我们将无尽山的龙脉毁去,龙脉一毁灵气外溢,封印就此崩毁,六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