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苦涩笑声。对于自身的幸存,他有着预料,也就没有庆幸的惊喜。
这一次悟明的不知名大变,通达了九幽地府,惊动了九天凌霄,下棋之人肯定明了了变故。但其选择,不外乎三者,或弃棋杀子,或拨乱反正,依如故,而或放任自流。
而若非第一种可能,司南都将能够苟且偷生,如今见到雷神行事,也就更加能够确定,是第三种——放任自流。
虽然亦没有摆脱棋子的悲哀命运,但是最起码而言,以后的人生旅途,不再是他人安排好了的,不再是枯燥乏味的。
抬首望天,无言而视,司南向着天际最后的一抹乌云,拂了拂袖。空荡荡的,却是忘了自己上身衣衫已毁,与雷神身影一般赤着上身,于是直接大手一甩,如同街头泼妇一般,毫无形象的爆了粗口。
“滚他娘的,这该死的命运!”
……
许久过后,乌云已散去,风雪亦停止,天际如柱金光也开始黯淡,直至寸寸缕缕化作莹光点点,消失在一双金色眸子中。
悟明醒了过来,也站了起来。
神色如常,平静如水,一双转变为金色的双眸里,没有焦距,只有倒映着的远方群山,枯寂林木。
忽的,口中呼出了一口白气,悟明垂下了头,一双毛茸茸手掌合拢,模仿着八字眉老者等人生前的行为,恭敬稽手,继而拜天地,拜四方,承谢天地恩惠。
又拜了断崖山,拜了山妖残碎头颅,悟明的一双手,转向了司南,神色凝重之中,腰背深深弯下,郑重一拜。
带着焦糊气味的轻风,拂过了这毛茸茸身躯,毛动而皮不动,恍如坚石高山,风吹雨打,屹立不倒。
下一刻,一双略显白皙的手掌,将其托了起来。司南面对着悟明的郑重神情,神色也严肃下来,眉角垂下,沉声道:“你可想好?”
悟明想的是何事?他人不懂,但数十日里的相处,司南懂得,懂得那眼神之中彰显着的,深刻涵义。
回应无声,仅一个坚定的眼神,于是这两双不同颜色的双眸,对视里有了相同神色。于是,悟明神情里有了悦色,不禁高呼一声:“师傅!”
原来是要拜师。
一个妖怪,拜一个年不及弱冠,修为不过聚气境后期的邪魔为师,也算是一个笑谈。
但在这里无人敢笑,也无人敢反对。街道四方,尚还残余着二人留下的战斗痕迹,断砖碎瓦,狼藉一片。且还有雷部正神现身留下的震撼,以及一地焦尸血迹,也无人有心思去关注这,荒唐一幕。
不管世人如何看待,悟明已是拜了师,司南也是收下了拜师礼——六瓶石髓乳液。
接着,司南二人沉默,也不去理会地上的一切,就像是忽略了先前战斗,以及雷神的所做所为,双脚踏着遍布裂纹的地面,踩着泥泞鲜血,走向了王家。仿佛只是离开家玩耍,而今要回家休息。
……
要离开这里,司南准备离开落雪镇,不同于上次的逃离,这次是要永远的别离,毫无留恋,誓要立刻这伤痛之地,再不回返。
所以,他想要临走前安排一下,处理清莞的去处,同时也准备为自己的娘亲留下一些去病避灾的东西。不能身前尽孝心,唯有如此聊表寸心。
然而事情总是出于意料之外,清莞不见了,离开了。王家大院里,只有一张写了数十个娟秀字迹的白纸,徒留木桌之上。
司南看了白纸,也看了上面清莞留下的字迹,沉默许久,一声怅然长叹,又增烦恼。
转身行走间,随手丢弃,白纸晃晃悠悠飞落,飘落斑斑血迹之中,染了红,也被浸透,模糊了字迹,扰乱了心神。
“罢了,随她去吧。己所不欲而勿施于人,命运,就应当掌握在她自己手中啊。”司南甩了甩头,而后重新抬首,带着坚定眼神看向了远方,看向了南方。
“随我离开此地,走吧。”司南朝着悟明开口。他不准备前去娘亲住处了,那里有完整家庭,不缺他一个,何必要再去打乱生活,增添烦恼。
在悟明的帮手中,司南穿上了雪蚕火绒衣,大小正好合身。素白衣衫之上,背后中间绣着的图案,是一只丹顶之鹤,冲破了祥云,展翅翱翔,畅游长空。
远处,山上,红彤彤的夕阳沉了下去,赤色晚霞之下,那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踏着一行血路,渐行渐远。
呼啸风声里,仿佛有低沉声音,在回荡:
命运就在南的方向
背影披着晚霞摇晃
在暮色与沉沦之间
钟声在夙夜之交敲响
战意迎着风月冲动
重复回忆里的惊恐
掩饰不住灵魂缝隙中
苦涩在滋生
固执的那一抹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