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男一女刚落在二楼地板上,就听见琴声陡然转为急促,开始奏起一曲“十面埋伏”来。管弦交错之间,声音中竟有一种刀兵相击之势,仿佛那弹琴之人,弹奏之急,直要把琴弦也弹断了一般。领头一个年纪较大的男人道:“这人琴弹的倒好,我小时候住在雁门关,每当边塞有匈奴打来,一个卖艺的老瞎子就在城中酒楼底下弹奏这曲子,家中有男人上了战场的妇孺儿童,就围在他左近听着。听的人又是心中激动,又是难过不安。这人可比那瞎子弹得还好些,我听了就想到那时的光景。”那女的道:“徐三哥,这是什么时候,你还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那弹琴的人在哪里?我看不见他样子,心中好是不安。”徐三哥道:“你懂什么?他这是在琴弦上用了内力,琴声随着劲气激荡,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一般。用耳朵是听不出来的。你听他近在眼前,其实倒可能离你很远,你听见他似乎在别处,其实倒可能正在这道帘子后面躲着呢!胡小妹,你只稳住心神,好生拿着剑,见到哪里有人就一剑刺死了他,总不会错。”胡小妹道:“听大哥的!”四人更加谨慎,往黑暗处走去。
忽地,黑暗中亮起了一盏红灯,四人抬头看去,只见灯下一个男子席地坐在一张琴案前面,正在弹奏。这灯光说巧不巧,刚好把他面目掩住,只看到长袖下伸出两双雪白的手,不沾琴弦一般急急弹着。徐三哥举起剑指着他:“你是谁?”那男子不回答,只是专心弹琴。徐三哥高声道:“你若是再装聋作哑,徐谭这一剑就刺过来了!”那男子忽地一笑,声音清澈,颇有几分儒雅之气:“白狐岭徐谭公,听得懂我琴弦上的功夫,倒有几分见识。”徐谭道:“你果然不是聋子哑巴,听得见我说话。你到底为何在此?干什么装神弄鬼的?快快如实交代。不然这厅中百来位英雄豪杰,定然不与你好过。”那男子冷冷一笑道:“百来位英雄豪杰?不尽然吧。就拿我来说,这大厅之中,能让我心存忌惮的,只有阿曼夫人一个。”徐谭道:“嘿嘿,不尽然吧,今日叫你领教你徐爷爷的手段,你明日自然该开始忌惮你徐爷爷了。”说罢,呼喝一声,举剑刺向那男子,方跃到灯下,猛然间看清了那男子的脸,大惊道:“是你!”激动惶急,竟忘记出剑。那男子笑道:“是我。”忽地从古琴下抽出一把短剑来,一剑刺死了徐谭。他冷眼看着徐谭倒下,冷哼一声:“你是谁的爷爷!这回可知道了?”转手把短剑化作半弧扬起,一剑戳破了头顶的红灯。一股白烟忽地从中飘了出来。与徐谭同来的那三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罩在了里面,扑通通全都倒在了地上。那男子一剑一个,把这三个人挨个杀了。站在扶栏上,从暗中冷眼看着大厅上的光景。
那白烟不断冒出、散开,散了一会儿,就由珍珠白转为无色。厅中众人打得厉害,谁也没瞧见酒楼门窗后面走过的黑色人影。不多时,整个大厅就门窗紧闭起来。几个呼吸之间,全厅的人都吸入了不少那白色的毒雾。
阿曼正与慕华真、刘光湛几人打斗,忽地脑子一晕,手脚一阵酸软,便要倒下。她心中惊道:“死也!莫不是我把‘补天大法’用的太过了?我可要被一剑刺死了。”连忙伸手护住头脸。等了一回,却无刀剑砍下来。她惊讶看去,只见厅中众人,全都倒在地上。内功高强的还存着几分清醒,内功低微的竟直接昏睡过去了。慕华真、刘光湛都瞪圆了眼睛看着她,神色忿然,却连一个手指也动不了。二楼暗处忽地有人低声笑道:“五仙教大名鼎鼎的雪中梅之毒,别人不知道如何解开,前教主夫人也不知道吗?”阿曼心中大喜道:“我年少时是炼蛊的药人,诸般毒药不能侵害,本未想到自己乃是中了毒。但这雪中梅本就是云南五毒教珍藏的一种麻药,是药不是毒。然而材料极其珍贵,单是其中两味药材,天山雪莲、鹤顶红,就都是难以取得之物。却不知道这人用了如何妙法,竟然把这玉露炼作制敌的毒雾。雪中梅走的是人中心任督二脉,是以需要灌注真气,出任脉,走督脉,将药力逼出风池、天府两个穴道。”阿曼勉强起身,打坐运气。几个来回之间,神志便清醒了不少。她一个翻身,站在了二楼栏杆上,缓声道:“阁下在帷幔后、戏台上两次助我,此情阿曼必定报答,请先生出来相见吧。”却无人回答。她柔声劝解道:“我内力恢复啦,你就是想要躲开,也躲不开了,还是出来见面吧。”却仍然无人理睬她。阿曼从袖子中取出火折子,擦着了,撮起嘴唇,在唇舌间运出一股真气,轻轻一吹。火焰飞出去,连着点亮了一排宫灯,整个二楼都明亮起来,阿曼垂眸看去,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场中摆着一张空了的琴案,上有一张纸。阿曼捡起来,上面墨迹未干,字体袅娜风流,写着: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夫人风姿,小生甚是艳羡,小小襄助,不足挂齿。只些微见解,还请夫人知晓。皇帝本欲借武林之力对抗皇叔父,夫人屠尽各大掌门,若能博您一粲,也是雅事。但事与愿违,大计难图。夫人还需慎重。若问小生见解,不妨携天子以令诸侯,权把场中之人做质,号令武林群雄。大事可成已。
阿曼微微一笑,道:“你倒是风流浪子,温柔可爱。夫君,这人和你一样有趣呢!当年,灵山的烟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