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老和方之画一路相携而去,轻功展开,在月下看来不过两道黑色箭影,倏忽间就消失在山峦之中,积雪上只留下一指宽的浅浅脚印。
他们出得天孙派所在的玉珠峰,一路向东,越过野牛沟,转眼到了玉虚峰山脚下。孔老便道:“贤侄,我便上山一趟,去取那禁武令。”
方之画奇道:“孔老的意思,那禁武令却不是书信上的空口白话,而是确有其物了?”
孔老道:“便是随着今日那封书信同来的。老黑铁,漆着红色油漆,和当时太祖皇帝颁布的一般无二。我担心随身带着丢失,唉,由此大可以看出这小皇帝的野心,正如他信中所说,是非要一雪前耻不可了。方贤侄,你在这里稍待,我回门内取回这件信物,免得见了那朝廷的人,问起这道令牌,你我却拿不出来。”说罢,跃上树枝,几下凌跃,就消失在枝叶之中了。
方之画见他背影,心中暗自赞叹:“天衣派以内功深湛闻名,这天衣两个字,便是形容武学高手内力浑厚,诸般邪魔不得亲近,虽然身着白衣,却不染纤尘。我向来不以为然。天下武功,内功为关诀窍要,修的一身强硬内功,飞花摘叶均可伤人,管你招式如何花巧,一力降十会便了。而那修的高明内功的门派,哪个不是名扬江湖?武当少林,尽皆如此,怎会像天衣派这样汲汲营营,辛苦撑持?今日看来,孔老施展轻功,气息绵延不绝,与我狂奔十数里,连一口气也不喘。这不是经验,而是实打实的内力修为。都说人到七十古来稀,即便是武学大家,到了七十岁,也要气血衰落,功力大不如前。孔老今年也七十有二了,施展起武功却也全不输给我这个年轻后辈,这等内功造诣,当真非同一般。看来这江湖上,人的名,树的影,都并非妄言。天衣派如今衰落,却和门内武功精湛与否毫无关系。”
他想罢,不禁叹了一口气,心道:“哎,我自己这一本烂账还没理清,怎的又去操心别人的事?哎,白师妹,方之画怎样也想不明白,你怎么嫁给了孙云吉那个无耻小人!”他越想心里越是郁结,时而拍掌大叫,时而抚着胸口,脚上不停,转眼就走到了山阴处一块高岗上。他心道:“不知不觉,我竟走到了这出云台。当年我还是个傻小子,黄昏摸出山门,半夜才回去,一直潜在这里,偷看白师妹练剑,那时候,张大侠也会不时过来,指点师妹剑法。我看见他二人双剑合璧,相视一笑,内心何其酸楚,但今时今日,想要看这情景也看不到了。不管今日月色多好,白师妹都不会来了。”他摸着山壁,旋即找到了他幼年时候常蹲在里面的土坑,如今他长得高大了,这个小洞穴再也容不下他。他看着看着,眼睛一湿,竟然流下泪来。想他当年,也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小男孩,待到长大了,做了一派掌门,那种种细腻心事便都吞进肚子里面,不给人知道了,今日情绪激荡,竟然两次落泪,若说给他门内弟子听,恐怕也是没人相信的。
方之画哭了一回,忽然听到高台上传来练剑的声响,他心中大惊道:“莫不是白师妹来了?”连忙透过树枝看过去。今夜昆仑的月色明白如洗,出云台罩在一层白光中,仿佛腾云起雾一样。只见一个白衣身影站在台中,手中长剑舞作一道白练,身形翩然,脚步轻盈。方之画心中大动,几乎就要喊出一声“白师妹”来了。却立刻道:“不对不对,这人身量比师妹还瘦小些,用剑生涩,定然不是白馨师妹。”他仔细看去,心中更笃定了一分:“浮光掠影,游龙走笔,灵犀一动,这人用的是天衣派的剑法。这一路灵光十二剑,走的是轻巧灵动的路子,他一路大开大合,杀气太重,不像是练剑,倒像是在发泄。难道是天衣派哪个小辈,什么深仇大恨过不去,竟然凶戾如此?”方之画待要出去查看,竟有一个身影快了一步,窜了出去,和那练剑之人对起剑法来。
方之画看了几招,心里不禁好笑:“人家用灵光十二,一路快剑,你却用的入门剑法相对。这天底下的入门剑法,都是一个套路,招数沉缓,去势简单,这怎赢得他?”再看几招,却不禁悚然大惊:“那新来的人知道入门剑法之弊,竟能扬长弊端,躲去锋芒。这一招回风拂柳,直取人的脖颈,他却平平递出一剑入门剑法。若是旁人使了,必然割喉断气,死得透了,但在他这里,用力巧妙,不沾剑锋,却往剑刃上压去。那回风的回力被断,拂柳的劲气就被消弭于无形之中了。这般奇思妙想,我方之画想一辈子也想不出。光论招式,这使灵光十二剑的人输定了。”果然,十来招过后,那人的气息全乱,只得放弃灵光十二剑,同样用入门剑法招呼。谁知那后来的人却反而提起一招“光风霁月”,使起了灵光十二剑,先前那人用了几招入门剑法,却左支右绌,见那后来者横剑劈出,化作三道剑气落下,用了一招“风花雪月”,无奈只得也用一招“风花雪月”应对。这样又堪堪对了十来招,都是灵光十二剑,连所用的剑招都一般无二。那先前比剑的人跳出圈外,落剑停招道:“师妹,不要胡闹了。”
方之画大惊:“我还以为是天衣派哪位长老高人,指导门下弟子喂招,却是师兄妹。这做师兄的年纪不大,那做师妹的岂不是更为幼小。天衣派命不该绝,年轻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