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前N市大学图书馆大火,原因仍未查明,截止目前,火灾受难人数已达到20人,唯一从火灾中逃生的学生,已被家人从医院接走。今日,遇难学生家属聚在校园门口……”
才刚刚到了三月,车站里却已经热的有些不像话了。早上明明还穿着羽绒,快进中午时,已经脱得只剩下T恤了。车站的人熙熙攘攘,人声嘈杂,泡面味夹杂着从厕所里飘出来的樟脑球和尿的味道,让我的头脑有些发昏。我大概地看了一下候车厅里屏幕上播报的新闻,随即屏幕右上角的报时吸引了我:已经十一点半了。
时间差不多了,我把铁椅上的背包一下搭在肩上,拖着有些沉甸甸的皮箱就往安检处走。
安检处的人有些多,等排到我的时候,我则把箱子往传送带上一提。我的手活动的空间本来就不大,再加上箱子有些重,一不小心,箱子的滚轮就擦到了前面一位女士的黑色皮包,留下一条扎眼的灰痕。她有些厌恶地看了我一眼,我抱歉的笑了笑,把头低下去不敢看她。我心下有些惴惴,又把肩上的背包放到传送带上,开始紧紧地盯着安检员的脸。
等到皮箱从放射区传出来,我刚把它提起上,安检员果然叫住我:“小伙子,你的背包里的盒子装的是什么?”
“骨灰。”
我的话顿时引来一群异样的目光。安检员皱了一下眉头,摆了摆手,没有再问什么。我提起传送带上背包逃也似的到了检票口。
通往万阳镇的班车,15分钟一趟。我拍拍背包,心说,老头子,我带你回来了。
我的名字叫崔中元。之所以叫崔中元,是因为我是在中元节的那天晚上出生的。
二十多年前的中元节晚上,老头子在一个垃圾篓里发现了我。
二十几年前的老头子,还是一个环卫工人。那时候他就已经有五十几岁了。老头子年轻的时候,家中也算是书香门第,家境也算是比较殷实,也是因为这个,所以在十年文(和谐)革里,他们家自然也成了一些居心不良的人嫉妒和批斗的对象。老头子的父亲没有挺过那次大浪潮,不堪重负之下,最后在镇口的木梁上上吊自杀了。文(和谐)革以后,老头子家道中落,老母亲因为父亲的死,积郁成疾。老崔家就剩下老头子这么一个独子,为了给母亲治病,变卖了祖产,和老母亲搬进了镇子边上的草屋里。医药费就像一个无底洞,穷困潦倒的老头子最后终于放弃了书生架子,到了万阳镇周边的一个煤矿里当矿工。
万阳镇周遭的矿产资源丰富,自从文化革命之后,许多外地人和当地人都来这挣钱糊口。谁知坏事赶巧,老头子到矿场挖矿还没一个月,那里就发生了甲烷爆炸。老头子不知道那次死了多少人,只知道那次挖矿的有五百多人,出去后没见到几个。中国当时正处在经济转折的大时代,为了不引起骚乱,矿老板连同当地的政府给了老头子等人一笔不菲的封口费。
老头子虽然大难不死,却也因为矿难瘸了腿,毁了脸,纵然手里手里有一大笔钱,当地也没有哪个姑娘肯嫁给他。于是老头子就一个人打着光棍,悉心照料自己的老母亲。几年下来,因为母亲的病,封口费也用得七七八八,老天爷好像是折磨够了老头子,终于在那个时候让他的老母亲撒手人寰。政府可怜老头子的遭遇,于是给他安排了扫大街和掏粪的工作,老头子的生活才算安定下来。
时间来到二十多年的中元节。
这天晚上,老头子像往常一样清理街道两旁的垃圾桶。说是垃圾桶,其实那时候就是用黄篾编的竹篓。老头子就是那里面发现的我。
八九十年代丢孩子捡孩子的事情常有发生,老头子却是头一遭遇到。他看着竹篓里我和血淋淋的着胎盘被裹在一件男式西装里,除了脐带上有一个结(脐带没剪),脸上的胎粪都没擦干净,估计是哪个不懂接生的男人干的。他刚把我抱起来,就有两坨东西从西装里掉了出来。老头子捡起一看,连手都抖了一下,没想到竟是两沓厚厚的四领袖;上面还夹了一张字条,字迹有些潦草:好心人,请你带着孩子三天内离开这里吧。老头子看见这个纸条顿时就明白了,这孩子是有人故意给他捡到的,也只有像他这样的孤家寡人才能说带着孩子走就带着孩子走。
老头子没想到,五十几岁的他还能在这时候得到一个孩子,高兴得连车子都扔在了街上,直接把我带回家,烧了剪刀剪了脐带,又到敲开镇上的杂货铺买了些必需品,天刚蒙蒙亮,就带着我离开了万阳镇。
老头子说,他浑浑噩噩生活了大半辈子,那晚上的决定是他这辈子坐的最果断正确的决定,是我的出现让他开始了新的生活,有了新的希望。
这些事情,都是老头子临终前告诉我的。而现在,我正带着他的骨灰,踏上了通往故乡的车子。
我有些轻微的偏执。每次坐车的时候,我本能地以为,坐在右边靠窗的话,即使出了车祸,生还率也会比坐左边高一点。当我登上大巴车的时候,车上已经坐了将近一半的座位,所幸右边靠窗的位置还有空着的,于是我拣了一个坐下。车上陆陆续续的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