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曾经当过好几次安妮塔导师的助手,但独自一人救治伤患,这还是第一次,更别说对象不是人类而是个地精了。就算紧张得手忙脚乱,也应该是可以被原谅的吧。
然而,连我自己也感到十分惊奇的是,我在治疗的过程中竟然出奇地平静。所有学过的知识都清晰无误地出现在脑子里,所有需要的技能和圣言术都熟练无误的施展,就连腐烂的伤口、溃脓的血浆、腥臭的污浊在我的眼中都激不起我心中丝毫的涟漪,就仿佛……
不,是很明显的,我感到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将我所有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包裹隔离了起来,使我在一片微微的眩晕中却始终保持着理智的清醒和从未有过的清静。
虽然这种感觉很奇怪,但此刻却无疑是有利于我行动的,所以也就先不去想它了。
救治的地精已是奄奄一息,不能直接用圣言术治疗,虽然是使用施法者的法力引发的神迹,但同样也会消耗被施法者的体力,毕竟身体组织的再生依赖的仍是自身的生命力。所以,救治的过程注定漫长而复杂。
我首先给他灌下麻药,虽然会让他大脑麻痹而减弱许多身体机能,但也必须缓解他的痛苦来减少精神力和体能的过度损耗。
等到药效发挥作用,地精昏迷的神情慢慢平静下来。我就开始用清水清洗伤口,用匕首小心翼翼地切除溃烂伤口的腐肉,再敷上伤药后用绷带包扎。一个伤口如此,全身所有的伤口自然也要如此。于是这样的步骤一直重复了很长时间,原本仅仅是那些恶心的脓汁和腐肉的恶臭就足以让我呕吐出三天的食物,但这次我却奇怪地没有丝毫反应,甚至连身旁一直在帮忙的谢菲尔都不停皱眉头的时候,我还一时不解地奇怪他为什么这么难受,至于其他的看守们一早就躲到了房间外面,只有同房间的其他地精们同我一样平静地看着,我不知道他们此时有什么感受,但我也并没有去考虑这些的闲暇。
当我用夹板将这个地精骨折的左臂固定包扎之后,总算是处理完了他身上所有的外伤,我也不由感到了十分疲倦,从释放的照明圣光已经暗淡的程度来看,应该已经花费很多时间了,但现在只是刚刚开始,放心休息还早呢。重新释放了照明的圣光之后,我稍稍喘了口气,便不顾谢菲尔的劝阻继续下一步的工作。
很明显这些地精自从被抓之后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我就把之前和谢菲尔没有吃的食物拿给看守的士兵们去温热,之后把面包和肉干尽量撕碎泡入汤中一点一点灌到昏迷地精的嘴里。待分量差不多后,就把手放在地精的腹部大概是肠胃的地方——嗯,既然说地精有可能是矮人的远亲,而安妮塔导师又说过矮人的身体构造跟我们人类几乎一样,那么想着地精也该差不多吧——我缓缓释放法力,默念着……
圣言术:励!
神圣的力量一点一点地促进他对食物的消化、吸收,然后转换为能量为身体提供气力。但这个过程却一定要轻缓,不能有稍稍的急躁,当我结束这次施法的时候,照明的圣光再次暗淡下来,而我不得不拒绝谢菲尔想要用火把照明帮我节省法力的提议,在这样地下空气难以流通的房间内,过多的灯火只会让空气更加的浑浊,增加伤患的负担。所以我还是释放了并不消耗空气的圣言术照明。
接下来,我稍稍休息了一下,当地精的呼吸再次变得稍稍有力之后,便是……
圣言术:愈!
圣洁之光笼罩着地精的全身,在几乎缠满他全身的绷带之下,身体的治愈机能飞快地活跃起来,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全身上下的伤口都在不停地代谢掉坏死的溃肉淤血,再生出健康的血肉、皮肤……逐步愈合,面容上再次泛起一丝红润——嗯,虽然地精的皮肤是墨绿色,但至少他们身体中流淌的血液同人类一样是鲜红的。
终于,生命的气息再次不断回到了这个凄惨的地精身体中。长长松了一口气,抬起头,尽管感到了十分的疲惫,但一种从未有过的充实与喜悦正洋溢在我的心中。我转头看向一直陪在我身边的谢菲尔,情不自禁地露出灿烂的笑容,而映在我眼中的,仍是谢菲尔虽然显得有些担心但依然温和的微笑。
忽然,身边其他的地精们又微微骚动起来,大概也是感觉到他们的同伴得救了,狭小的空间内散发着带着痛楚的喜悦。他们小心翼翼地又重新围住了躺在地上的同伴,大多都抑制不住流下泪水,有的还不时望向我这边,我可以很清晰地读出他们眼神中的感激之情。这一刻,我忽然觉得他们和我们人类根本就没有多少不同。
“小心哦,他还需要休息。”
看到一个地精似乎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伸手去轻轻摇动躺着的同伴时,我不由出声提醒。但转念一想,他们应该是听不懂人类语的,便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然而那个地精却立刻收回了手看了看我,然后又转回头,倒是没有再伸出手。
“哦,他们听懂了?”
看到这一幕的谢菲尔惊奇了起来。
“应该不是吧,只是这种时候,即使互相听不懂言语,彼此的心大概也能互相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