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徐徐降落在浦东国际机场,三年多了,苏沫再一次回到了这块爱恨交织的土地。
三年前,她离开那天,天空飘着细雨。
那个盛夏,当热风开始吹过上海,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将离别的情绪淋湿成细细蒙蒙的天地。
丁琳抱着她哭得稀里哗啦,说以后很难再见到她了,舍不得她一个人飞过千山万水,去那么遥远的地方。弄得她又哭了一场,乐天在一旁不停地给她们递纸巾。
最终也没看见他的身影。
“再等等,反正飞机还早,你们姐妹俩再说会话。”
乐天一直在旁边帮他说好话,说已经通知他了,他一定会来。只是他早已经伤透了她的心,即使来了,又能怎么样。
说好了再见,就再也不见。
说好了分手,就断然分开了彼此的手。
然而眼角的余光,还是忍不住不时瞥向机场大厅的出入口。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这一刻心底隐隐涌起的那份伤感与失望,又是为了什么?
是离别的愁绪使然,还是想再多看这座城市几眼,亦或者想再看他一眼?
最终,那道熟悉的身影也没出现在机场大厅。
乐天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得到的答复却总是“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最终,她一个人拉着行李,头也不回,走进了安检口。
那些熟悉的景,直到最后,缩成了飞机玻璃窗上一滴模糊的水珠,最终滑落成一道再也擦不干的印痕。
……
……
高铁缓缓驶进虹桥火车站,三年了,卫青再一次回到了这座充满快乐与忧伤的城市。
三年前,毕业典礼的前一天,他的父亲卫文饭后在小区散步时,突然脑溢血昏倒在地,幸亏热心的邻居们帮忙着叫车及时送到了医院。
他赶回去时,父亲已经被推进了急救室,母亲脸色焦灼地在手术室门外等待。他陪着母亲在门前的长椅上坐了一整夜,终于等到了医生手术成功的消息。母子俩抱头失声痛哭,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亲人离去的痛苦。
此后几天,他和母亲轮流守候在病床前,照顾着尚未脱离危险期的卫文。在他刚回去的第二天,乐天就给他打电话,问他为什么缺席毕业典礼。
电话那头,是众多嘈杂的声音,离别的感伤在四处蔓延着。他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的毕业典礼,他身着蓝色的宽大学士服,披着黄色垂布,父母静静坐在台下,看着台上已经长大的他,由他敬爱的老师为他轻拨帽檐上的流苏。亲爱的她陪伴在他的身边,于毕业典礼过后,在校园每一处优美的景点,共同记录下彼此美好的时光。
他没有跟乐天说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静静地告诉他家里有事。那个时候,他父亲还在手术室里躺着,与亲人诀别的哀伤很快就盖过了与同学朋友离别的感伤。
父亲从手术室出来后的第二天,乐天接连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不住催他快点来上海。
“苏沫就要飞去法国了,你赶紧过来留住她啊!”电话里是乐天急切的声音。
他站在冰冷走廊的尽头,窗外的阳光明晃晃地照进玻璃,硬生生刺痛了他的双眼。
长廊的另一头,一间病房门口探出了母亲焦灼张望的眼神,冲他喊道:“快叫医生,你爸又昏过去了!”
他匆忙挂掉电话,长按关掉了手机,朝医护室跑去。阳光在他的身后洒下万道光辉,照射出黑暗角落里那些翻滚不息的微尘。
……
……
表弟的婚礼办得很热闹,苏沫随着父母见了很多许久未曾谋面的亲戚。只是每个人在客气地称赞她长得很美之后,都会拐弯抹角问她找对象了没,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之类的问题。让她很是难堪,只能讪讪陪笑。
婚礼是在晚上举行,一夜喧嚣过后,宾客散尽。第二天上午,苏武夫妻打算去拜访多年未聚的卫文和吴凤,苏沫也赶紧趁机溜走。她不想跟着父母去卫家,怕遇见他,就独自坐船去了鼓浪屿。
一个人在岛上闲逛,避开拥挤的人潮,拐进幽长静谧的小巷。青苔弥漫的石板路散发着丝丝缕缕清凉湿润的气息,翠绿的藤蔓爬满两侧斑驳的老墙,手指滑过凹凸不平的青石,感受那跌宕起伏的岁月所留下的深浅错落的印痕。
苏沫背靠着老墙,抬头望见头顶湛蓝的天空上,漂浮过一朵闲荡的白云。微闭上双眼,有风吹过,仿佛听见旧时光在耳畔轻语,如当年那位男孩雄浑低沉的声音,为她娓娓讲诉这座小岛的故事。
“喵!”
一声猫叫惊醒了沉醉的回忆,苏沫转头望去,巷子口处,一簇鲜艳的三角梅在阳光下随着微风轻轻摇曳。三角梅下方的墙角边,一只几乎全身雪白的猫咪正眯着双眼望着她。
苏沫最喜欢小猫了,以前在学校时,就时常会专门去超市买些猫粮回来,蹲在路边喂食那些流浪猫。那个时候,卫青时常会吃醋说她爱猫咪胜过爱他。更何况眼前这么可爱的一只肥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