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王老师确实有问题。
我只负责为他做午饭并不打扫卫生,但他家里总是一尘不染;他一人独居,却总是多摆一副餐具,并且在吃饭时有意无意地将茶水先倒进杯子之中,然后再浇在身旁,又或者是夹了菜之后丢到脚下,据说养小鬼的人都是这样。
最为可疑的是他家别墅的地下室,那间地下室的门永远是锁着的,他在里面时是反锁,他在外面时则挂上明晃晃的铁将军。有时候我敲门叫他吃饭时,隐约听到里面传出欢快的童歌,比如“两只老虎”或者“别看我只是一只羊”一类的;有时候里面又静悄悄的,任凭我怎么敲他都不应声;也有时候,他会在我做好饭之前就哼着小曲坐在餐厅,笑眯眯地说:“小宋,今天多做点儿菜,有客人。”
王老师很少有客人,但他的客人基本都是孤身赴宴,并且每个都戴着墨镜或者压着大檐帽,即便在吃饭时也不摘下来。
王老师和客人吃饭时,会在座位旁留一个空位,并且摆上同样的餐具,他总是一边和客人低声交谈,一边对旁边的空位说句什么,而坐在他对面的客人,也时不时抬起头冲着空位笑笑,仿若那里真的坐着一个看不见的人。
这样场景令我不寒而栗,心中愈加笃信他就是个养小鬼的人,或许,冥冥之中真的有鬼神存在?
如果不是刘太太塞给我一叠厚厚的人民币,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敢靠近那个茶缸的,触怒王老师事小,万一不小心惹鬼上身,才是大事。
我特意选了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在脖子上挂上佛像,手腕套上佛珠,趁着王老师在地下室忙碌时,心惊胆战地走到屋角那个阴暗的角落,那个茶缸始终放在那里,好像从未被移动过。
我深深吸了一口,微微探过身子,只见茶缸里装满了清澈的、淡黄色的液体,如花生油一般。液体的顶端,漂浮着一枚棒球大小的棕色圆球。那圆球表面皱巴巴的,看不出质地,倒是像极了我在某部恐怖电影里看过的干枯的婴儿头。
我鼓足勇气,蹲下来正准备看个究竟,突然觉得脊背一阵发凉,耳边隐约响起一个稚嫩的童声:“姐姐,给点儿吧,你真是个好心人。”
我“哇”地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只听身后传来王老师的怒斥:“小宋你干嘛?!”
转身一看,只见王老师站在门口,门外的凉风嗖嗖地吹进来,我身上顿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大步走过来,将我扯到一边,然后又不放心地看了看茶缸,说道:“我不是早就叮嘱过你吗?你只负责做饭,房间里的东西不要乱动,否则会坏了我的风水的!”
说罢,他小心翼翼地检测了茶缸的位置,又从兜里摸出一本破书,仔细翻看着对照了一番,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即,他恶狠狠地瞪着我,连拉带扯将我推到门外,又转身回房胡乱拿了一些钱扔给我,冷冷地说:“你以后不用来了。”
即便他不辞退我,我以后也不会来了,给再多的钱,我也不干了!
我心神不宁逃命一般跑出7号别墅,却不小心将迎面而来的女人撞倒在地。女人穿着宽大的高领风衣,遮住半边脸的墨镜被撞在地上,露出明艳白皙的脸。
我盯着她,捂着嘴低呼道:“哎?你是……”
那女人迅速戴回墨镜,说:“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奇怪,我还没说出她是谁,她怎么就知道我认错人了?说实话,我只是觉得她十分脸熟,在哪里见过?是谁来着?该死的,不想了!
我始终无法记起那个女人是谁,也无暇细想。自打从王老师家出来后,我就患上了严重的失眠症,我害怕睡觉,只要一闭上眼睛,那个天桥上的女孩就会阴森森地从黑暗里钻出来。她如不倒翁一般蹲在一个破旧的木板上,用残缺的手臂夹着白色的茶缸,左右摇晃着身子蹭到我身边,可怜兮兮地说:“姐姐,给点儿吧。”
梦里的我一路狂奔,可她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我身后,重复着相同的话。绝望的我翻出身上所有的钢钅崩儿抛进茶缸里。只听“扑通”一声,茶缸里溅出几滴淡黄色的液体,泡在液体里的小球不紧不慢地晃动着,圆球的另一面翻转过来,露出一张皱巴巴的小脸,小脸上的嘴慢慢咧开,说:“姐姐你真是好心人。”
不,我不是好心人,不是!
我总是不声不响地醒来,醒来的那一刻异常清醒,就仿若从未睡着过,仿若那令人心惊胆战的一幕幕并不是梦。
在那几天,我不但恐惧睡觉,也开始害怕一切白色的杯具和类似茶缸的器皿,甚至就连滴水的声音,也能吓得我失声尖叫。
我不该不听王老师的话,我不该在他的房子里大声尖叫,我一定是惊扰了那些小鬼,然后,被缠身了。
几日不见,刘太太憔悴了许多。她从一大堆照片和资料中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说:“几天不见,你憔悴了许多。”我惨然一笑,是了,憔悴的不只是她,还有我。自从接受了她的委托,我便感染了她的痛苦,跌入了无处诉说的苦痛里。
“刘太太,很抱歉,我实在不能继续帮你了。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