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洪武初年,南京首善之区,有一类人专门从事淘粪的行当。淘大粪可不白淘,官府定期拿银子补助给这些淘粪工。此外,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这粪卖到城外那些菜农手里,换回来的可都是真金白银。淘粪这行当有个粪头叫单五德,谁想淘粪,淘哪里的粪,他说了算。
话说淘了大半辈子粪的陈大有年前得了场急病,一命呜呼,按照惯例,他淘粪的活儿便交接给了儿子陈丰儿。十五岁的丰儿虽成了孤儿,但人很勤快,日子倒也过得去。
这天,单五德叫过来丰儿,让他以后去秦淮河畔的饮马湾淘粪。谁不知道饮马湾那个地方大部分是粮仓,平时人烟稀少,茅厕里哪有什么粪!这是单五德明摆着欺负丰儿年幼,可单五德的话谁敢不听!
到了饮马湾,丰儿发现,仓库旁的茅厕半个月也攒不下一桶粪,这也难怪,把守粮仓的只有几个兵丁,能有多少粪呢!本来官府发的补助银子大半都被单五德截留,以前还能靠着卖些粪便换点碎银子花,现在粪便少,丰儿的日子顿时窘迫起来。
这天,丰儿去饮马湾西头“五谷一号”粮仓外面的茅厕收粪便,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茅厕里竟然全是粪便!他把满满一坑的粪便装到粪车上,拉到城外卖给了那些菜农,小赚了一笔。
晚上躺在床上,丰儿心想,今天“五谷一号”粮仓的茅厕是怎么了,十天前才清理过的,可今儿个又都满了,这是怎么回事?
又是一天晚上,丰儿路过“五谷一号”粮仓时,隐隐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惨叫声,他凑近墙缝向里一瞅,只见里面灯火闪烁,还能听到一些脚步声。
第二天,他把晚上在“五谷一号”听到的声响告诉了吴大伯。吴大伯是一个卖熟肉的老头儿,平时没少照顾丰儿。
吴大伯也觉得奇怪,当夜就跟着丰儿来到了“五谷一号”。因为粮仓大门口有兵丁把守,他只能在远处观望。果然如丰儿所说,吴老伯也听到里面传来凄厉的叫声。
吴老伯壮了壮胆儿,带着丰儿悄悄靠近了粮仓的大门,门口的一高一矮两个兵丁立刻警觉地走了过来。吴老伯小声问:“二位军爷,你们有没有听到惨叫声?”
“什么惨叫声,还不快滚!”高个兵丁走过来就要推他们走。
吴老伯不走,说:“就是有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去,去,什么声音,吓唬人哪!”那两个兵丁不耐烦起来,用长矛指着二人,逼其离开。
回到家里,吴老伯脸色煞白地对丰儿说:“我猜啊,是那些伤兵的阴魂回来了!”
丰儿疑惑地问道:“什么阴魂啊?”
吴老伯说:“当今皇上打天下的时候,江南一带战事频繁,前线伤兵都被运到这‘五谷一号’粮仓,粮仓就成了临时医馆。那时天下大乱,药材匮乏,成百上千的重伤兵丁都死了。当时我还年轻,离几里之外都能听见这里的伤兵因疼痛难忍发出来的惨叫声。”
丰儿听得头皮直发麻,吴老伯继续说:“前些年就听说‘五谷一号’粮仓经常闹鬼,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是真的。这些伤兵们阴魂不散,故地重游来了。”说到这里,他叹气道,“咱们不像粮仓里那些身强力壮的兵丁阳气重,鬼怕他们,不敢现身。可咱们是一老一幼,鬼才欺软怕硬的。孩子,以后少去那个地方,要是被这些伤兵缠上可就麻烦了。”
丰儿想了想,摇头说:“不行,那里的粪便可好了,金灿灿的,城外的菜农说今年收成不好,老百姓只能吃粥,很多人排泄的粪便成色很差,我在‘五谷一号’粮仓淘的粪便却是上等货色,很受欢迎。”
吴老伯笑了:“白天鬼魂不敢出来,你白天去淘吧。唉,那些伤兵到了阴间抱起团来,就是支庞大的阴兵军队啊。你想这支阴兵在阴间能吃亏吗?肯定是吃香的喝辣的,要不怎么粪便都那么好。我听那些清晨在郊外捡粪的老人说过,鬼拉的粪肥着哩,俗称‘鬼黄金’!”
这天早上,丰儿又像往常一样来到“五谷一号”粮仓的茅厕淘粪便,突然听到有人低声叫唤:“小哥!小哥!”
丰儿听真切了,是离自己几丈远的草窝里传来的声音。他循声过去,只见一个中年男人身上全是血污,气息奄奄地躺在草丛里。
丰儿吓了一跳:“你、你是阴兵?”
男子挣扎着说:“什么阴兵,我叫许显纯,刚从里面逃出来,你现在去城里找刘同福大人,一提我的名字,他自会来救我。躲过此难,我给你一百两黄金!”
丰儿上前一摸,对方身上是热的,看来真是个大活人。他一想,报个信就能挣一百两黄金,太好了!
刘同福是京城的府尹,丰儿一路飞奔,来到了府尹衙门。丰儿见到刘同福,刚说完许显纯的藏身之处,就见不知从哪里闪出几名锦衣官差,为首的一个高个男子上前笑道:“刘大人,许显纯是你的拜把子兄弟,看来我在贵府守株待兔算是守对了。”
刘同福吓得跪地回道:“于大人,谁不知道您是皇上钦派监察官员的钦差。卑职定当配合您揭发许显纯的罪行,还望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