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穿梭在这镀锌厂的重酸雾气中,阿痴的身体渐渐地也就感觉到了异样,胸口憋闷,而且伴有隐痛,虽然这个时候,他已经从阿月那里领了六只白色的卫生绵口罩,但是这种口罩只能在白天工作时候戴戴,睡觉时就必须把它们摘下来。
就算每天只戴区区这五六个小时的时间,不过三天,那原本洁白的口罩都会被染成金黄金黄的,而且怎么洗也洗不掉。镀锌厂里的操作工们,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是他们工作时,也是戴口罩的,同样他们的口罩,没过多久,也会被染成金黄金黄的金黄色。
后来,阿痴跟父亲说了自己胸痛的事,父亲很快又跟老沐反映,后来,又打电话给了远在新兴镇上的王老板,最后,王老板同意让阿痴搬出受镀锌厂毒气包围着的已经独居七年之久化验值班室,从这一刻开始,阿痴就住进了厂区二楼的宿舍。
王老板和老板娘搬走后,老沐就住进了原来他们居住的房间,如果按照后来,天堂集团宿舍的命名规则,这间宿舍应该被称之为“202”,又因为“二月,龙抬头”这个典故,阿痴很形象地给它取了个既优雅又很大气的别称“龙字号房”。
以“龙字号”为界,往西第一间是客房,主要是按排大技师住雅间的,往西第二间,第三间,第四间,都是夫妻房,最后一间是大通铺子,当时丰顺公司和天堂集团一样,都从兄弟省份招收了一批残疾人来“工作”,当然,美其名曰也都是“福利”。
其中,“龙字号”与“大师傅”房生活条件最好,不但有独立的卫浴设施,还有免费的空调可以吹,夫妻房虽然生活条件差一些,但是也有保障隐私,最差的就是大通铺了,十几个大男人挤在一个房间里,啥都没有,啥都保障不了。
残疾的女人要好一些,这样女人虽然条件差了些,但是也总归有人家要的,但是残疾的男人在婚姻这个问题上就难办很多了,丰顺公司从萧州招来的这十几个残疾男人中,结伴来的只有一对,就算是在后来规模庞大的天堂集团中,残疾人能够顺利步入婚姻殿堂,并且顺利生儿育女的也是了了无已。
有些事,看多了,
也就想开了,
人活着,谁都不容易。
王老板当然不可能让阿痴住大通辅子,也不可能给阿痴按排到夫妻房里,幸亏,在“龙字号”房的东面还有一间小房间,原先的会计室搬走后,老沐叫人彻了一堵砖墙,外面办公,里面住人。
当阿痴第一次用颤抖的手从老沐手中接过钥匙,近而打开房门时,阿痴对眼前的一切都很满意,房间不大,但足可以住人,小房间里有一张床铺,有一张办公桌,还有一个大衣柜,更重要的是,这里夜里再也闻不到镀锌厂里的毒气了,因为地处东面第一间,后来的后来,阿痴也给自己这间新房间取了一个既优雅又很大气的别称:“天字号”房。
遇到拦路“头盔田”的那个惊魂夜,父亲则好来帮阿痴搬东西,电视,被褥,和书籍都被搬到了“天字号”房间中,而另外一些杂七杂八,无关紧要的东西,就被留在了原地。
白天,阿痴依然在五点钟醒来,然后,跑到一公里外的污水站去开水泵,加药,换鼓风机,做完了这一切后,阿痴再跑回宿舍里吃早饭,吃完早饭,大概在七点半左右时,再跑回一公里外的污水站工作,然后就是十一点钟时回宿舍吃午饭,在十一点半时,再回污水站工作,直到下午4点半下班。
丰顺皮革公司的晚餐时间就是下午4点半,所以,阿痴必须准点赶回厂区取属于自已的那份小菜,如果遇到下雨天或者台风天,那么阿痴在吃完晚餐过后,还得独自撑着伞,带着手电,跑回一公里外的污水站加班到晚上的九点半。
在丰顺公司住“天字号”房的这段日子里,阿痴最感到不方便的还是洗衣服和晒衣服,因为实在不好意思,将自己的随身衣物这么明目璋胆地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阿痴只能将它们挪到了大通铺的最西面靠近丰顺食堂的地方晾晒,而且每次收衣服都要等到天黑时分,而且每次阿痴的动作依然如“作贼”一样扭捏。在林州生活了十年,阿痴就独自洗了十年的衣服,坚强的他从来不会像后来那些没用的大学男生那样,把自己的脏衣服打包后寄回家,麻烦自己的母亲大人。
俗话说“龙有龙头,蛇有蛇心”,在这十几个从遥远的萧州招来的残疾人中,“长河”兄是他们老大,他们的主心骨,遇到老沐都会先和“长河”谈,然后,由“长河”交代或者处理自已的这帮难兄难弟,由此,“长河”的工资自然比自己手下的这些人要高一些,干活方便也比自己手下人轻松很多。
他们这些人中,当时,唯一有妻子的是一个叫“阿东”的,阿痴见到“阿东”时,他已经没有左手,带着一个只有一米三左右的罗圈腿妻子,椐后来,“阿东”说,他在老家还有两个孩子,全家七口人就靠他们小夫妻俩那微薄的工资过活。
“阿东”的性格和谷维差不多,但身体比谷维好,在车间里,他负责配料工作,后来,由于对电脑臭味相投,“阿东”成了阿痴在丰顺公司里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