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无光,邙炀山上空笼罩着一层诡异的血红。月黑风高杀人夜,古树寒鸦鬼泣时。风青彦负手望天,神情有一丝罕见的凝重。
天机宫主护短,众所周知。修万年以为他会推脱敷衍,或者勃然大怒。却没想到,风青彦长身玉立,遥望夜空,就像根本没听到他说话一样。
李安压低声音,让张绍全领着天机宫弟子,去开启各处关隘的阵法屏障,又喊来影卫,吩咐了几个任务下去。想想似乎没有什么疏漏,才抬起头,笑眯眯的说道:“修庄主,空口无凭,诬赖人可不是好习惯。”
风青彦早就发现了四周的布局,这时听到李安有条不紊的安排,不由点头微笑,心想:“虎父无犬子,安儿这般年少,却思虑周密,连我都要汗颜。这孩子,身体总养不好,莫不是因为心眼太多?”
修万年击掌三声,一个万剑山庄的弟子出列,依次向风青彦、宝月和了尘等人行礼,说道:“弟子修长契,今天傍晚,我和少主一起在客栈外面等候庄主……”
他们站了片刻,客栈中大哗,乱作一团,许多人拖儿带女,骂骂咧咧的从里面出来,有个中年妇女推推嚷嚷的向外走,回头朝地上唾了一口口水,扯着嗓子道:“就小王爷金贵,有本事别住客栈啊,滚回家抱药罐子去!客栈又不是武成王开的,你们凭什么撵人?病秧子、杀千刀的……”
这妇人还没骂完,她的家人被王府侍卫一瞪,吓得瑟瑟发抖,赶紧捂住她的嘴,把她给拖走了。
修长契上前看热闹,只听呼呼几声,客栈大门中飞出来几只包袱,紧跟着,几个人被武成王府的侍卫推出来,他向其中一个人打听,那人捡起自己的包袱,跨在背上,摇头道:“小王爷包了客栈,让俺们半个时辰之内,全部搬走。”
就在这时,一个小孩子蹦蹦跳跳的跑过来,修长契怕他冲撞少主,就挡在前面,忽然手心一凉,已经多了一块冰,是那孩子塞给他的。修长契拿起冰块,发现上面有字,对着光看,写着“修剑痴死于今日”七个蝇头小字。再看那小孩,已经嬉笑着跑出老远。
修剑痴也看见了冰块上的字,命令修长契去追那孩子。小孩的身法十分诡异,修长契追了好一会儿,给跟丢了。他回到客栈,刚好看到少主面色青黑,倒在地上,应该是中了剧毒。李安蹲在旁边,指间银芒一闪,似乎是收起了什么暗器。
修长契讲到这里,面色涨红,哭泣着说道:“我怕小王爷杀人灭口,没人可以回去报信,就没敢现身,喊了大家一起来救人,谁知道,少主……呜呜……”
“这也不能证明我就是凶手啊,我只是用银针看看修剑痴中的什么毒。”李安对修长契的心智感到忧心,他包下客栈,让影卫王卓去清理闲杂人等,不是因为他跋扈专横,而是他不希望修行人之间的争斗,波及到无辜的人。九幽的居民虽然形貌比较怪异,其实和外界一样,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
修长契说道:“客栈里的闲人都被清空了,除了天机宫的人,还有谁?冰块上的字迹,我们对比过,和小王爷的笔迹一致。客栈中没有打斗的痕迹,我们推测,少主应该是被小王爷用太乙天机镜制住,中毒而死。不然凭我们少主的修为,有谁能让他无声无息的着了道?”
这个推测看似很合理,李安曾经用太乙天机镜定住邪道高手巫歌,拳脚相加,所有人都印象深刻。
“客栈这种地方,旁人要进出还不容易嘛?至于字迹……”李安揉了揉眉心,向敛心打手势。
敛心笑道:“那字迹不足以当作凭证,代掌门家学渊源,世面上随处可见他的字帖,能模仿他的字迹的人,只怕不在少数。”他说着,一扬手,一张黄纸凭空铺开三丈,数十只狼毫笔蘸了墨水,就像数十个人同时奋笔疾书一般,各种字迹自上而下,从右至左,在黄纸上延伸。
人群中议论纷纷,有人奇道:“神了,武成王的流云体!”
“仁宗皇帝的瘦金体!”仁宗当皇帝不怎么样,那一手书法,倒是开创了一派先河。
“看这里,李安的《悔过书》!”这悔过书,还是前不久李安大闹将军府,回家之后,姚婉容把他关在屋子里反省,逼着他写的。
“大富商殷洪的《诫子书》!”
晴思思仰着头,用她那十分好听的声音说道:“师父你快看,那行字就像师父亲手写的一样!”在黄纸右侧,有一行娟秀的小字,怎么看都像女子的笔迹。
敛心得意的笑起来,除了师尊的狂草醉书他学不来,当世其他名家几乎一网打尽。
李安一本正经的说道:“虽然像我师兄这样有本事的人很少,但只模仿一两个人的字迹,实在是太容易了,修庄主要是不介意,我府上的侍卫,就能替您写一封休书。”他说着,忽然拖长了声音,喊到:“王卓!”
影卫王卓应声而出,摇着折扇,上前取了一只狼毫笔,那一手字写出来,长撇大捺、铁画银钩、劲力入骨,果然和修万年的笔迹一模一样。王卓效忠王府以前,是个落魄书生,最擅长模仿他人字迹。
修万年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