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月师太那副长年板着的面孔霎时阴转晴,放开了李安。她厌弃天下男子,甚至包括昔日的道侣长庚上仙,却唯独对风青彦另眼相看。
“师父!”李安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自豪。师尊无疑是修真界这些年最受瞩目的强者,是无数春闺少女的梦中情郎。既可以花前月下,赏心悦目,也不妨独步江湖,睥睨众生。更兼地位尊贵,挥金如土。无论是十六岁的少女,还是千年妖女,都对他倾慕不已,连天下第一美人何怜卿都芳心暗许,简直是神一般的存在。
“师父!”敛心像飞鸟投林一样扑过去,抱住风青彦的膝盖,泪如雨下。
绿沁帮殷教主害敛心的时候,他没有哭,化身妖魔的时候,他也没有落泪。蓦然见到师尊,所有的委屈和无助突然一起涌上心头,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风青彦像哄小孩一样,屈指轻刮敛心的鼻子,把他抱起来,温颜说道:“师父来晚了。”
天机宫中能人颇多,壶公和甲子先生都知道风青彦大劫将至,而敛心就是他的劫数。甲子先生想帮风青彦躲过劫数,偷偷地将他饮用的酒水换成了壶公的酒。这酒叫做大梦千载,普通人喝上一口,会直接醉死。上仙喝多了,也难免醉卧经年。料想风青彦起码一醉数月,谁知道他只昏睡了两天,就醒转过来。
所有人都收起法宝,躬身行礼。他们可以不服李安,却不能不敬天机宫主。何况这时众人冷静下来,也觉得事情蹊跷。
天机宫只来了二十三个弟子,还牺牲了两人,怎么可能在李安和大家议事的时候,同时偷袭各大门派?要是这样也能杀人夺宝,九大仙门早就在江湖上除名了。
无尘子寒着脸,冷笑道:“天机宫主这是什么意思?又要护短?”
风青彦正在给敛心疗伤,忽然一拂袖,无尘子被掀了一个筋斗,飞跌出去,摔在客栈的断壁残垣上,发出一声怪叫。原来一截血淋淋的人骨从碎砖瓦砾中伸出来,把无尘子的手掌扎了一个洞。
“无尘子,你可记得,我师尊当年送你拂尘的时候,说了些什么?”
无尘子翻开瓦砾,在死人身上踢了两脚,冷哼一声道:“萧容前辈说:‘上天有好生之德,这拂尘催动起来千丝万缕,其实取三生万物之道,只用了三根冰蚕丝,名为善柔。你杀伐果断,这善柔拂尘就送给你,希望你杀生之前,再三思量。’亏我还一直把它当宝物,我呸!”
无尘子忽然怪笑两声,盯着光秃秃的只剩下几根细丝的拂尘,面目可憎的说道:“天机宫法宝堆积如山,萧容却拿这样的破烂敷衍我,连李安都能削断它。”
风青彦肃然道:“这间客栈的主人,一家老小都是普通人,你举手之间,就送了他们的性命,根本不配用善柔这样的宝物!”他说着,伸手一招,拂尘就从无尘子的手中飞出来,悬在李安面前。
李安伸手握住拂尘,耳边听到风青彦传授的口诀,他此刻没有半点法力,照着默念了一遍,拂尘上发出七彩豪光,转瞬间就恢复原样,千丝万缕,缠住无尘子的一只腿,轻轻一拽,就将老杂毛拖倒在地。
苏和双手掐诀,含光剑出,风云变色,连斩数下,白色细丝毫不受力,倒是无尘子惨叫连连。
“你服不服?”李安隐隐有些明白,这善柔拂尘,怀着悲天悯人的心来催动,一丝一缕,都坚韧无比。若是嗜杀斗狠,根本发挥不出威力。
无尘老道摇头,说道:“是这剑不够锋利,拿你的紫微剑来。”
李安将紫微剑抛过去,无尘子拿在手中,掌心顿时犹如火灸,那剑灵又张口骂人,大声喝道:“老杂毛,李安那个废物都比你强!”
四周响起一片哄笑之声,连李安都觉得脸上挂不住,心想:死剑灵,小爷早晚将你整治的服服帖帖。
无尘子面如寒霜,用上仙的修为强行压制剑灵,挥动宝剑,寒光如惊虹,闪电般劈下,拂尘依然分毫无损,他自己却惨嘶一声,双眼翻白,差点晕过去。
敛心哈哈大笑,说道:“要不要用不归刀试试?”
无尘子摇头,半晌无言。但凡能达到上仙修为的人,都是毅力过人,悟性超凡之辈,无尘子降妖除魔的时候,从来不会考虑蝼蚁一样的普通人是否会遭殃。这时反思自身,冷汗涔涔而下。
李安取回紫微剑,将拂尘物归原主,微笑道:“上善若水,水之性,绵绵密密,至善至柔,无孔不入,滋养万物。娴静时润物无声,水滴石穿。发怒时惊涛骇浪,席卷千里。善柔拂尘,也是至善至柔之物。道长心中没有善念,又怎么能驾驭得了它?”
忽听得一声佛号,了尘大师落下云头,月白袈裟一尘不染,双手合十微笑道:“善哉,善哉,小王爷说得好。”
不远处,十方小沙弥驾驭着木鱼,破空而来。厌胜老怪和牛怀义一左一右的押着一个俘虏,站在木鱼上面。
这名俘虏鼻青脸肿,神情委顿,下颌也被人用分筋挫骨手给卸了下来。身上穿着天机宫弟子的服饰,却面生的很,敛心也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