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心仰望夜空,他的视力远超常人,在他眼中,那不是一个黑点,而是一辆巨大的玄黑色马车,飞驰在虚空之中。只不过,拉车的不是骏马,而是四只龙头、麟脚、形状类似于狮子的貔貅兽。
每只貔貅的背上,都覆盖着用纯白色灵狐的皮毛制成的鞍鞯,鞍子下方,露出细密华美的金线流苏,玄黑色的车厢上镌刻着夔龙纹饰,华贵逼人。
须臾,山道两边的密林被狂风摧折,成片的倒伏下来,伴随着风雷相激之声,那奢豪的车驾落在地上,继续飞驰。
车窗用金缕纱帘遮蔽,隐约透出一个男子的侧影。敛心一直盯着车厢,许久许久,车内始终悄无声息,里面的人,竟是连气都不曾透过一口。敛心本能的感到危险,上前几步,将天机宫弟子护在身后。
玄黑色的车转瞬就奔到近前,车帘微微撩起,呼的一声,一只青布包袱从车厢中掷出来,落在地上打了个转儿。随即,纱帘垂下,一角白衣隐没在帘后,
那车夫帽檐压得极低,看不见长相,李安用太乙天机镜照了他一下,竟然是一只硕大的灰鼠,白色胡须还在微微颤动。
老车夫回过头来,摘下草帽,露出一张贼眉鼠眼、下颌有几分尖削的老脸,唧唧笑道:“尊驾饶命,再照就现出原形了。”车声辘辘,渐渐远去。
李安探查了一下,包袱没什么异常,但是有股子血腥味。他小心翼翼的解开青布,一口气顿时梗在喉中,包袱里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这头颅的主人,和天机宫弟子有过一面之缘,是那个在九幽入口遇见的老乞丐。李安心头升起一股无名怒火,将包着乞丐头颅的青布徐徐合拢,就地掩埋,拜了三拜,感叹道:“陌路相逢,竟成永诀!是谁杀了你,又为什么把头颅丢到这里?”
敛心沉吟道:“魔教处置叛徒,就是砍下头颅,送到和他串通的外人面前,震慑对方。会不会,他们认为幽冥宫的高手陷入埋伏,是因为这老乞丐向天机宫报信?”
李安心中一动,的确有可能。因为一般而言,就算是上仙,也不应该那么早就发现魔教的人,甚至提前设下阵法,埋伏在一边。魔教的人一定会怀疑出了内奸,可惜他们不知道,敛心的感知范围,要比一般的上仙大很多,那是妖族特有的灵觉。
虽然只是一个猜测,李安还是感到胸口闷闷的难受,他大喊大叫几声,发泄心中的愤懑。
很快,他就再度冷静下来,避开众人,取出一件女子的肚兜,催动太乙天机镜,蒙蒙青光中,滔滔不绝的望乡河水之上,晴思思宛如凌波仙子般悄然独立,如墨如瀑的长发在晚风中飞扬,那一袭月华裙,竟是比月光更皎洁,更明亮。
这个女子,仿佛已经和清风明月融为一体。因为她太轻盈,太恬静。眉宇间藏不住的婉约和温柔,又偏偏带着一丝稚气未脱的天真烂漫。
李安竟是连呼吸都顿住,生怕惊扰到她似的。
“咳咳,兄弟你厉害,连肚兜都偷来了?”敛心看见肚兜上的芙蓉花似乎散发着微光,伸出手来,却摸了个空。
李安机灵的缩手,他哪里肯让别的人碰晴思思贴身的衣物?这厚脸皮难得的红了一下,辩解道:“纯属意外,你不知道她奶娘有多凶!她的衣服晾在药庐的院子里,我看见这肚兜掉了,就捡起来想挂回去,结果她奶娘以为是小贼,拆下半扇木门冲过来就打,我跑出好远,才发现肚兜还在手里,怎么好意思去还这个?”
镜子中忽然传出断断续续的小儿哭声,远处河面上飘来几只木盆,晴思思的身影陡然变得和月光一样淡,水面上流光徘徊,那倩影像月光一样融化在水中,又突兀的出现在数丈开外的碧波上,
“这是什么功夫?”李安从没见过这样美妙的身法,刹那芳华如梦。
“这叫‘千里宝月光’,是落霞岛的独门秘技,和咱们天机宫的‘阴阳破空步’一样,都是顶级的瞬移身法。”敛心讲解了几句,原来这“千里宝月光”共分三层。
第一层叫一苇渡江,修炼到这个水准,能够渡江不沉。第二层叫浮光掠影,就像晴思思这样,可以短距离瞬移,第三层叫瞬息千里,恍如月光般转瞬出现在千里之外,据说宝月师太的法号就是由此而来。
晴思思俯身从木盆中抱起一个小儿,那孩子向她怀中拱去。她手足无措,脚底忽然一沉,陷入水中三寸,沾湿了罗袜。她慌忙上岸,将小孩递给一个年龄稍长的俏尼姑。
那尼姑微笑说道:“施展千里宝月光,不能分心,再来。”晴思思点头应了一声,又回到河面上追逐木盆。
隆隆马蹄之声,忽然响彻望乡河畔,犹如一把利剑,刺破夜的宁静。
尘头大起之处,鸟雀惊飞,妖兽退避,在大地的战栗之中,数千铁骑拥着一辆奢华马车,飞驰而来。李字王旗迎风招展,队伍接近河边,也丝毫不减速,居然纵马冲过望乡河,溅起万千水浪。骑兵队形丝毫不乱,在河对岸打了个盘旋,齐齐停住。
马车上下来一个中年文士,穿着半新不旧的靛青棉袍,面白无须,眼小聚光。径直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