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很晚了。琼玉正在家里,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敲门声。郑婶止住要去开门的琼玉,自己走了出去,一边问着一边开门。
待她看清来人,不由说道:“怎么是你?”只听来人轻声说了几句话。
一会儿,郑婶进了门,那人却站在院子里没有进屋。郑婶对琼玉说道:“那个丧良心的东西找你,说有急事,有要紧的话跟你说。”
琼玉心中一惊。迟疑一下,还是走到院里。
孙治全站在房檐的阴影处,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见琼玉出来,他急促的说道:“让魏梁生赶快跑,有人告他通共,还知道他现在的住所。今晚务必要离开凤台,再晚就走不了了。”
说完,他犹豫一下,说道:“你自己也要小心。”然后低着头,匆匆开门出去了。
回到屋里,老郑两口子看着琼玉。
琼玉三言两语把事情交待清楚。老郑沉默一会儿,回头对郑婶说道:“给琼玉收拾收拾,让她跟梁生一块走。”
郑婶张张嘴没说话,叹了一口气,手上已经按老郑的吩咐开始收拾。
老郑转头对琼玉说道:“你和梁生搭伴走吧,两个人之间也能互相有个照应。估计你也快呆不住了。出去要小心,别吃了别人的亏,好点了就赶快回来。安顿下来后,给家里来个信。别担心家里,我跟你妈年纪虽然大了,但还能顶个三年五载的。去吧!”
琼玉夹着包裹,低着头急匆匆地穿过街道,拐过了几个胡同,操近路往梁生的住所走。
快要走到梁生的住处时,忽然听见前面远远传来了一阵吵杂声。琼玉心里格噔一下子,急忙将身体掩进房檐的阴影里,慢慢的摸到了墙角,向外望去。
两辆三轮摩托停在了魏梁生院子的门口。两个操着长枪的日本兵站在门口警戒,院里发出了频频啪啪的声音。
琼玉觉得自己的脑子呼的被血充满了。脚像踩在了棉花堆里,站也站不稳,心跳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已经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什么事也不会想,就要冲进屋子里,和梁生一起死。
这时,一只手背从后面伸过来,捂住她的嘴,把她拖回了黑暗中。
琼玉挣扎着回头看,眼前是梁生那张熟悉的脸。
琼玉忽然觉得自己浑身再没有一点力气,就在梁的半拖半扶中离开最危险的地方。
“你怎么跑出来的?”
“我刚去找你商量走的事,抄了条近路,没碰见你。到你家才知道你跑到这边来了,我就赶紧找了过来,幸亏还没晚。”
琼玉死死抱住梁生的肩膀,脸上的泪珠不住的往下流。
梁生扶着她的腰,无语的安慰着。
“你要是给抓住,我也没法活了。”过了半天,琼玉低声说。
“我们走吧!”梁生轻轻说道。
城里已经开始戒严了,到处都有日本兵在巡查。
两个人躲躲闪闪的,捡着胡同缝向南走,想着到了大十字街再拐到西城门去。
一阵急骤的自行车铃声从街东面传来,一个人骑着自行车疾驰而来,到了街心一捏闸,嘎吱一声停住。
梁生把琼玉挡在身后,掩到一户人家的门洞里。但是两边眼睛已经对了个正着。
来的是孟凡庆。
梁生紧紧握着琼玉的手,虽然是冬天,但是手心已经攥了一把汗水。
随着踢踢腾腾的脚步声,十几个侦缉队员跟了上来。
孟凡庆拐了一下车把,向南骑去,嘴里说道:“先去南门看看皇军的人到了没有,我估计他准得往南跑。一会儿我们再到西门来布防。”
一个队员说到:“队长,要不要兵分两路,一路去南门,一路去西门。”
孟凡庆哼了一声,说道:“好啊。你去西门守着,我们去南门。看见人你可给我抓住,要放跑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那人不敢再吭声,一群人顺着南边下去了。
等他们走远了,梁生琼玉急急忙忙穿过空旷的街道,跑出空荡荡的西城门,奔向城外的荒野。
逃了一夜,天终于亮了。
一片绚烂云彩挂在天边。两个人坐在一个山梁上,靠在一起望着远处的田野,默默无语。
过了许久,两个人相互对视着,都露出了一丝笑容。
琼玉率先站起身来,轻快的跑下山梁,咯咯笑着跑到地里,高兴地蹦跳着,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梁生站起身,追着琼玉,一起向远处奔去。
青墟墟的原野上,金澄澄的太阳升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