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守心底一线灵光闪过,掌心的剑已先于思想而动——
万千剑气煌然而起,顷刻夺了天光。
云影俱散;无剑意势不可当,瞬时间竟以一人之力惊散天地之静气!
而在江守长剑破空的同一刹那,穆青梅也动了——
她的剑是石剑。
古剑越国曾埋藏于地底深处,剑没入石壁中,封存无数年不为人知。本是寻常顽石,却因剑意浸染而生了灵。穆青梅的剑,便是由那块剑石锻成。
她是江守的剑侍,她的剑亦是越国的影。一切便成了自然而然的道理。
双剑合璧,天衣无暇。
剑势如江河,滚滚而去。盖天门、困周、断地气——**尽封,无限剑气一瞬间将青衣淹没其中!
这竟是剑气之樊笼。
武宗人眼见青衣此前用画境困住季牧,却转眼间被江守“还施彼”,一时间士气振奋,战局隐生反转之势。
季牧脸色却不好看。他素来厌恶别人压过自己一头,更不用说是一向看不惯的江守。只是他站在战局边缘看了又看,几次要插手,竟始终找不到出手的机会。江守与穆青梅早已自成一体,若他执意出手,反而要乱了他们的气机。
人们心思各异的一霎,江守的剑势已大成,只见剑光生寒,不知其中人影。
……
这固然应该是精彩艳绝的一剑,但陆启明没有兴趣应对。
他现在看不懂剑,剑道之于他,便成了一件普普通通的物件,说不上遗憾,也没有喜悦。
透过青衣的瞳孔,他的心神轻缓地停留在剑幕之外,天地之交汇的青白光泽之中。云雾淡漠,绵山琢磨不透,一切事物没有界限,显透出一种长而久的平静。
陆启明并非有意出神,而是这段时,他的目光越来越容易被这些所吸引。能够令他感受到片刻安宁的,唯有这片天地本。就像此刻这样无声地看着,他会感觉到腔中有难以言说的绪在徐缓地流淌,时而冰凉,时而切,才令他觉得此时此刻仍有某种意义存在。
但那意义是什么,陆启明还未知道。
他叹了口气,形自原地消失。
——同一瞬间,江守与穆青梅皆心头猛地一跳,只觉眼前忽一迷乱,心底莫名失了方向。
“公子……”穆青梅回头,下意识想要寻找边人的目光,却在对视的刹那浑一僵,寒意骤生——
站在她边的,竟然是青衣!
那江守此刻又该在何处?
她蓦地抬头,双眼直直盯住剑幕之中那模糊影,
竟像极了公子。
青衣与他们分处对峙的两边,怎么可能一瞬间就令江守毫无反抗得换了位置?
是幻术?!
不,幻术没有意义。
电光火石一刹那,穆青梅来不及思考原因。她没有任何时间犹豫。
她骤然回,起剑诀,全力一剑刺向青衣前右侧三分——
这是一个旁人无法理解的选择;在江守悬险的这一刻,她这一剑既解不了危局,又伤不了青衣,甚至直接刺向了空处,使得那把石剑在如此危急的时刻划出了一道歪斜而可笑的轨迹——
然而在江守的越国如幽灵般闪现而出的一霎,一切的荒诞都有了理由。
神通再起。
江守上遍布细小血痕;即使用了逍遥游,脱也绝非没有代价。但他剑势凝聚不泻,竟是再上一层楼的锐气!
古剑越国自高至下,掀起的每一道灵气波动都与女子的石剑完美契合,以神鬼莫测之势破空而去——
中了!
感受到剑刃终于触到实质的一时间,纵是江守也不由心中微生波澜——
然而他却只听到了裂帛一声。
青衣形飘然而起,并指聚灵点于双剑剑势交汇之处,广袖在剑气之中破碎一角。
江守沉默。
他在纷散的剑气间隙仰头看向青衣,那张完美如神袛的面孔恰也在看向他,却又似没有。那双眼睛空dàng)寂静,宛若冰雪凝结。世间万物透映进去了,却什么都不留存。
不动,不动念,怎会有人能做到如此?
江守绷紧形,感觉到自己握剑的手心微微汗湿。片刻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竟在因此生畏。
江守忽然想笑。他已经很久没有笑过,所以嘴角有些僵硬,表也显得滑稽。但他背脊直,持剑的手极稳,周气息沉凝如山岳,所以不会有人真的因此发笑。
江守道:“穆青梅。”
他几乎从来不会唤剑侍的名字。穆青梅心脏一跳,望向他。
江守说道,“你可以离开了。”
这是穆青梅第一次没有领会他的意思;但她旋即感知到江守主动切断了与剑侍之间的心神联系。穆青梅蓦地慌神,只觉得自己上筋骨相连的一部分被生生砍去了。
“别……”她急急去追索江守的视线,就像他们曾无数次在战斗中做得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