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改变命途本就是事倍功半之事,就算是世上最强大的修行者也根本不可能直接介入,只能通过另一端已经存在的因果去做最微小的挪移。但以秦门传承之法,虽然艰难,却也并非做不到,只要启明那里仍有一分希望,秦悦风就能凭这场祭祀扩大到五分,那时对那人而言一定不再为难。
但秦悦风绝未想到,至此祭祀已连三斩,却连破开时空壁障、与启明真正的联系都做不到!秦悦风知道,只有到了真正十死无生的绝境,才会连他三重祭祀都无法动摇。
启明到底经历了什么……念头在秦悦风脑海一闪而过,再次定神。
无论是什么,这场祭祀已是他们所有人仅有的能为他去做的事。纵然再如何艰难,启明亦非寻常之人,他既已坚持到了现在,很可能他就是差他们这一丝助力、就能彻底转危为安了呢?
一定不能放弃。
就算仍然没有用……
秦悦风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还是要继续做下去!
“敬请,”再一拜。
他持剑划破手腕,而伤口上却不见一滴鲜血流出,“以主祭者,吾身四百年寿元,再求此人一线生机。”
风骤起!
却已不再是有形有质的自然之风,而是无尽气运涌起之时的无形之风。
那风终于卷起了悬定于高空的符纸一角,鲜红的火焰自虚空诞生,渐渐将符纸边沿点燃;而凤血符印中央的颜色愈加深邃,赫然已是时空之障即将破开的兆示!
快了,就快了!
秦悦风欣喜若狂,毫不犹豫地继续第五重祭祀——
“敬请。”
他还能再交换什么?秦悦风心中忽而一顿,手中长剑的轨迹随之生出短暂的滞涩。他早已不再惜身,只是剩余的力量恐怕根本不足以完成最终最重要的这一段……
“敬请!”
在秦悦风迟疑的同一时刻,在其余所有人察觉之前,凤后指尖已划出了一道灵诀;祭祀仍在继续,而主祭者却在瞬间由秦悦风换为了她!
凤族皆不善祭祀,陆氏与中洲中人更是无力出手,唯有凤后曾以圣女之身在神明前侍奉无数光阴,只有她才能将这场祭祀完美无憾地延续下去。
既已决定去做,她又岂会不做好完全的准备?何况,仅仅一线生机又怎足够?
“凤渊生灵听从召令,共引气运,再祭此身修行三千年,追溯血脉,推转命轮,荡除灾厄,护佑此人性命无恙,平安归来。”
那一刹那的感受极难形容,分明没有任何声音,所有人却深切感受到了一道巨响——响彻于意念与时空之间——
祭坛上空那道符纸蓦然燃起一片炽烈火焰,火焰凌空化为锋利无匹的剑芒,顷刻间破碎虚空,在凤凰虚影追随中直指向前,转瞬在那未知的时空缝隙间远远而去。
晚空渐渐归复平静。
久久地看着那金红凤影消失之处,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是一片极度绷紧后骤然松懈下的空白。
“成功了吗?”秦悦风轻声喃喃,双手轻微的颤抖至此时仍未平复。
“成了。”凤后无声舒了一口气,低声道:“剩下的,就真的只能靠他自己了。”
秦悦风渐渐回过神来,这时才发现此前的天罚之景早已消散殆尽。星夜晴明,凤梧之渊仍在宁静安好的深夜入眠。极远处能望见新一日的第一缕清浅朝云。
仍未知结果如何,只盼能如此时此景。
秦悦风缓缓走下祭坛,面向凤后深深行下一礼,低声道:“悦风愧于凤族所托。若非您及时出手相助,此刻恐已……”
“好孩子,你又何须如此,”凤后扶住他的手,略一感知他的状况,才稍微放下心来。祭祀时的献祭与寻常伤势不同,并不会立刻影响人的身体状况,她还有补救的机会。
凤后望着眼前的年轻人,微微摇头,道:“若早知你宁以自身寿命为祭也要救启明,我绝不会答应让你主持祭祀。我们都是启明的亲人,这些事不应该让你一己承担。”
秦悦风并无思索,只是道:“他本就是我最信任的人,不久前也是一样不计自身安危救了我的性命,我做这些才是本该的。”
“就算如此,世上愿以相同情义相待的人亦是太少太少……”凤后心中叹息。她一早看出秦悦风身上一定发生过什么事,只是想不到他竟决意做到如此。
她与凤王对视一眼,和声与秦悦风说道:“就先在这里安心休养,我凤族从无知恩不报之人,秦门之事,凤族上下愿意相助。”
看到秦悦风欲言又止,凤后止住他,回想起之前那一刹那、透过时空望见的那一双眼睛。
“而启明……我有种感觉,那个孩子,也定然不会辜负我们所有人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