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勉强恢复往日的平静,微笑道:“我自然是尊重你的意见,毕竟这已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了。你日夜在此闲来无事,可有考虑清楚?”
明明是陆启明先挑起的话头,但到这时他反而沉默着出了一会儿神。
良久他叹了口气,低声道:“但我还是想争争。”
“争什么?”
楚鹤意也不知哪里来的怒气,蓦然站起身走了几步。
他拿着幽泉镜在手中抛了抛,冷冷说道:“没有这东西的保护,你连站在空气里一动不动都会受伤。你又说你现在能力尽失,仅凭这病怏怏的身体和你周天境却根本不能动用的修为?古战场任谁一只手都能制住你,你还与承渊争?争什么?”
陆启明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楚鹤意的动作皱眉。他说:“既然已经答应将幽泉镜好好保管,我希望你至少能维持最基本的尊重。他也算是对你们秦门有恩的人,不是吗?”
楚鹤意在原地僵站了片刻,默默再次把镜子收起,道:“对不起。”
他缓步走回来,又重新坐回陆启明身边,半晌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不过你说的倒也不差。”陆启明取出两枚魂玉递给他,温声道:“拿好。”
楚鹤意缓缓接过,出神地看了片刻,忽笑道:“你这又是做什么,交待后事吗?真被我三两句话就改了主意?”
陆启明莞尔道:“我觉得你应该问我为什么直到最后一天才给你。”
楚鹤意没应声。
“之前神交久矣,”陆启明长叹一声,笑道:“没想到见了你真人,却是这个样子的。”
楚鹤意下意识接问道:“什么样子?”
陆启明道:“性格不讨人喜欢,别扭得很,其实也不过如此吗。”
楚鹤意怔了怔,气道:“你……”
“我什么?”陆启明手指点点床沿,道:“来,再坐近一些。”
楚鹤意看了他片刻,便起身坐了过来,问:“做什么?”
陆启明抬手点上他的眉心。楚鹤意只能感觉到一缕清凉沁心的灵韵舒缓地透进来,却不知那是什么,感知中尽是一片空白。
对上楚鹤意询问的目光,陆启明微笑了一下,神情终于显得有些放心。
“我的命,我自然要去争,”他缓声说道,“但在那之前,也必须要做最坏的打算。”
楚鹤意紧抿着唇不说话,眼神却已渐渐变了。他已意识到了什么。
陆启明平静一笑,继续说道:“这是你们秦门气运相关的传承,不该在我手中断绝。你现在看不到不用担心,这是大预言术本身的特性所限,永远只能有两个传人共存。若我身死,你便能立刻看到,也不必四处求证了。”
楚鹤意低下头,看到自己的双手不由自主紧握成拳,竟微有颤抖。
“你明知道我就是因为这个才出手帮你,”他勉强笑道:“难道你就真不怕我现在就直接杀了你?”
陆启明一笑置之,道:“这原是属于你们秦门的东西,我本该如此。反倒是你一直都在帮我,又为何要觉得有愧?”
楚鹤意愤然站起,欲要开口,却一直想不出任何有意义的话。
陆启明再一点自己眉心,引出了墨玲珑,“只是可惜这件东西给你之后便仅剩个空壳,没有联系其余人的作用了。”说罢,他指尖动了动。
“别!”楚鹤意一惊抓住他的手,顿了顿,道:“你至少留下这个……你若把事情都抛给我,我便索性不做了。”
陆启明失笑:“说得好像不是你自己家的事情似得……也罢。”他微闭了眼,又睁开,笑道:“那就当做,再多存个念想吧。”
楚鹤意松开了手,沉默很久,忽然道:“先生,我虽然不能代表整个秦门,但如果是我自己……”
“嘘,这不是你应该说的话。”陆启明竖指在唇边,阻止他继续做出不合适的承诺。
相对默然片刻,陆启明笑笑,复低声道:“我有预感,承渊很快就要从‘天上’下来了。至此你再没有出手的理由,今日别后,无须再来寻我。”
楚鹤意望着他良久,神情几度变幻,终是只能无力松了拳,低低说道,“你……一定要活着。”
骤然间,狭小的屋室猛烈震荡了一下,似是有人再从外面大力击打。
两人对视一眼。
“出门去吧。”陆启明一笑,说。“不要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