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能够知晓楚氏夫妻的对话,一定会惊讶于他们截然不同的想法。但若真如此简单地看待,那就又错了。
在本质上,他们二人其实是同一个整体——各自持有看似对立的想法,最终却能得到最接近正确的答案。这一切也只是他们习惯的方式而已。
同样的,楚凤歌之所以那般分析陆启明,是因为他需要这样说。事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世上没人能真正还原另一个人的暗藏想法。
他们只能看到,陆启明在反问了那样一句话后没有再继续解释。有意也好,巧合也罢;总之自那以后,陆启明确实已无法再分心了。
……
迷锁五十室绝非孤立存在。
它们被无数精密复杂的阵法紧紧熔铸在一起,交相辉映,像是时刻呼吸着的巨大活物。
在阵道中,此式建造有一个统属的名字——千重律。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牵一发而动全身;而陆启明正在做一个小心翼翼的牵丝者。
陆启明每做一点改动,哪怕再微小,都必然会带动“迷锁”整体产生无比庞杂的连锁反应——但这种可怕的变化决不能放任,陆启明必须赶在它恶化到无法控制前将其挽回。
然而,陆启明之后的作为对于“迷锁”来说依旧是外力,新的连锁反应亦不可能避免——那么又需要新的挽回手段。
改动、异变、归正,再异变再归正……一层又一层海啸般争分夺秒的追赶,陆启明每一瞬都会面对比前一瞬更加危险的僵持。
阵法因身为死物而生生不息,可人心力终有穷尽,如何匹敌?“迷锁”的价值便在于此,它出自顶尖的阵道大家之手,除非有绝对压倒性的力量直接将其暴力摧毁,否则无解。
不,暴力摧毁也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解开”。所以还是无解。
迷锁无解。
但陆启明此刻就在做这样一件无解的事。
……
一墙左右,除了陆启明以外的所有人,都仿佛只是一副早已绘完的背景屏风,无意识地选择沉默凝立,连呼吸声都下意识压到最低。
时间在寂静中稳定地流逝。
某一时刻,楚凤歌忽道:“已错一处,前功尽弃。”
楚慕挑眉看他,调侃:“比我估计的还要少一分——这可是我第一次高估你啊。”
他摇头而笑,叹道:“可笑我之前居然还说‘换为少秋的修为’,原来即便以我术修归元境的计算能力,也是比不过他的。”
楚慕的神情恢复漫不经心,轻笑了一声,反问他:“莫非你好不容易修行到归元是为了算术么?如此耗费心力作甚,随手一剑劈了便是。”
楚凤歌笑道:“我只是在阐述一件事实。”
两人又看了一会儿,楚慕轻声道:“你说,他会成功吗?”
楚凤歌没有回答会或不会,只道:“继续下去,这种层层叠叠的推进就会形成一个首尾相衔的完整循环。到那时,迷锁阵法的每一节点都或多或少受过他的控制——新的权限者便出现了。”
他莞尔一笑,道:“我现在在想‘千重律’最初被创造时,那个被所有人嘲讽的‘致命缺陷’。”
“我记得的。”楚慕点头,“‘千重律’越是圆满无解,破绽便越多。如果是迷锁这种完全无解的‘千重律’,那么就无处不可以被破解——只要能完成这孩子现在正在做的事,就能通过任意一个位置,抢夺‘千重律’整体的控制权。”
这种说法自诞生起就是阵道中出了名可笑的空想,因为这种所谓“夺取控制权”的方法被确信仅可能存在于理论当中,绝对绝对没有任何人有能力完成。
只要是人,就必然有情感;只要有情感,就必然会出错;只要出错,就必然失败。
楚慕的真实心情显然与她之前说的话截然不同。她喃喃道:“难道这个死律,终于要被打破了吗?”
楚凤歌默然良久,叹道:“怕只怕它没有被打破。”
楚慕一怔,缓缓道:“你是说。”
“百余年前诞生的那位存在,”楚凤歌说的很隐晦,“你不觉得……很像么?”
楚慕长长的“哦”了一声,微笑:“我觉得就还好吧,也不是那么像,你忘了岳麓那个叫‘荀观’的小子了?”
楚凤歌道:“还是不同的。”
“总之费脑筋的事就统统交给你了。”楚慕掩口打了个呵欠。
这时,两个人不约而同再次把目光放在陆启明身上。
楚凤歌感慨地笑笑。
……
“好了。”
陆启明无声舒了口气,缓缓在原地坐下,闭目养神。
阵法对精神力的压制蓦地消失无踪,楚少秋眼中闪过一抹震惊,之前不敢置信的猜测一瞬间明晰;他脱口道:“真的是千重律?!”
陆启明微一点头,低声问:“过去多久了?”
“有半个时辰了。”楚少秋目光复杂,却没有再问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