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昧围城”是棋路。
当时陆启明执白连让三子,却凭“三昧围城”于局中大杀黑子无数,使胜负奇迹反转——要知道,这本应是绝不可能发生在楚少秋这等修行者身上的事。
那是楚少秋败得最哑口无言的一局,也因而印象最深。陆启明此刻只一提名字,楚少秋就连每一步黑白子的先后顺序都能无比清晰地想起来。
但想得起是一回事儿,如何把棋路化为战法又是另一回事。
“难度这么大,你以为我是你啊?”楚少秋嘴上抱怨着,动作却没停。他瞄了眼陆启明走的位置和朝向,顷刻间已变了步法。
之前确是下棋,又与纯粹的棋局不同,已经足够算作修行者“文比”的一种了。楚少秋虽然喊着难,但有陆启明在一旁帮忙定“黑子”的棋位,还不至于连最简单直接的化用方式也用不出。
即,化“三昧围城”为剑阵。
三昧围城本就是身处劣势时的绝佳对策,用在此时……
“嘭”一声巨响,楚少秋连人带剑被南临一掌拍进了土里,激荡起半空烟尘。
同一时间,陆启明开口判断道:“速度四倍少三分。”他指的是楚少秋“走棋”的变化速度。
楚少秋很快从坑中飞出来,幽怨地瞅了陆启明一眼——虽然仗着护身法器效果他暂时不会受伤,但打着还是很疼的!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陆启明只能亲眼看过南临的应对之后才能推演出准确合适的速度。何况楚少秋也承认自己刚刚的低级失误——陆启明只是帮他定个位,他居然下意识跟着陆启明的速度走、反而忘了真正的对手,实在……
不过仅凭刚刚那一幕,楚少秋自觉二倍余的速度就足够,为何陆启明会说到将近四倍那么高?难道他竟能将这女子隐藏的后力也推算出来?道理呢?
道理是——这女子也是剑修。
陆启明对于剑道的一切实在太熟悉了。即使南临尚未用剑,但从陆启明第一眼看到她起,她每一个惯常的动作和眼神积累到现在,已足够让陆启明清楚——南临剑修的身份乃至她剑道的水平。
楚少秋虽然来不及问陆启明笃定的程度,但他仍然选择信任陆启明的判断。
他神情彻底郑重下来——这个速度,已经相当接近他修为所能达到的极限了。
……
南临深深地看了陆启明一眼。
看来她之前猜测的没错,这妖族少年定是因为某些变故使修为严重倒退甚至重修。他现在修为确实是小周天,但原本境界远高于此,否则绝不可能有如此眼力。
南临刚准备动些真格,竟就被陆启明先一步说破了她的打算。
陆启明刚说“四倍少三分”的时候南临并不清楚确切的含义,因为她对“三昧围城”一无所知。然而在楚少秋按陆启明的意思做了以后,她才真正感受到陆启明的推算究竟有多精准。
这里所说的精准,不仅仅是对南临速度的预测;实际上,这只是最浅层的东西。更进一层来看,更是对楚少秋能力的推算——这个倍数恰好能够让楚少秋的能力得到最佳发挥——稍低则不敌,稍高则削弱攻击力。
而最深的“精准”之处——也是最让南临不快的地方,就在于“四倍少三分”这个数字对于她心理的押注。
陆启明就把它明明白白说出来了。以南临的修为,她完全可以随心情减慢或加快自己的速度;但陆启明赌的是——南临不会这样做。
陆启明的所作所为就相当于是在直接对南临说:“就算你再不乐意,你肯定还是会维持这个速度的。”
——这就是南临最愤怒的地方;因为陆启明说的对。
她是一个目的性极强且高度自持的人。她的目的始终都不是杀了这两个人,也不是不痛不痒地放过他们,而是逼出他们的底牌、找到他们的价值并确定处理方式。
所以即使她愤怒,她心中有杀意,她依然选择了自己原先准备的、也是陆启明推测的速度,并握住了自己的剑。
剑身黑色深浓。锋刃边缘竟是近于透明的,光线映照中依稀能够看到淡金色的缎纹折叠细密。
“寒蝉剑!”楚少秋目光一凝,神情骤然转冷,“怎么会在你手里?”
南临自然不会回答。
她知道楚少秋质问的含义,但她不在乎;她只觉得这般状态的楚少秋很好——可以让她看到更多东西,不是么?
……
陆启明没有听说过寒蝉剑,这也不是他现在需要关注的东西。
他站在高处,向远处眺望。
南临自始至终控制着战斗的高度,但两人交手的范围依然很广;陆启明一直随之变动着自己的位置——这个行为看上去很正常。实际上,只要陆启明不趁机一走了之,南临都不会在意;当然他走了南临也不在意,再抓回来就是了。
所以陆启明又一次站在她那座楼的屋顶上时,南临连一个目光都没有给。
这座像宫殿一样的楼有极佳的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