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项派了很多人到河西。”桃夭夭一如既往看着前方。
李从璟稍稍有了些兴致,“是要谋求河西,还是被迫迁徙?”
天成四年征伐两川后,剑子就作为军情处的先锋,跟张金秤去了河西之地。去岁李从璟从契丹南归后不久,朝廷就派遣了石敬瑭去党项人把持的夏州。
——自安史之乱后,党项就是大唐西北边患,麻烦程度跟吐蕃不相上下。
“眼下还说不好,得等后面的消息。”桃夭夭道。
离开皇城,李从璟跟桃夭夭一道回府。不是回东宫,是去王府,也就是王不器的府邸。
午后的日头西沉,越过树梢,在院墙上留下一道道斑驳的疏影。宅院里装饰简单,像一本古籍一样,没有丝毫奢华,只有深藏不露的底蕴。
桃夭夭在二进院子的门口忽然停下,回头见李从璟还跟着她,耷拉的眼帘似乎更低了些,“你还跟着我做甚么?父亲在外面。”
李从璟大义凛然,“我何时说过是来找王公了,我是来找你的。”
桃夭夭一脸危险的看向他,“还有甚么事是没说的?”
李从璟往院子里看了一眼,理直气壮,“我们进去说。”
桃夭夭脸上有丝丝杀意荡漾,“你要进我的院子?”
她可不会说“闺房”这两个字。
李从璟腰板笔直,浑然不惧,“虽千万人吾往矣!”
桃夭夭忽然凑近了李从璟两分,一张脸明明美艳无比,却不会让人觉得有丁点儿俗气,“听说林安心到了扬州?”
李从璟心头暗道不好,好歹寸步没让,“她这不是仰慕桃大当家的风采,想要追随你左右嘛?”
桃夭夭的眸子里刀光剑影,“听说你从扬州带回了吴越王之女?”
李从璟脸皮奇厚无比,“人家硬塞给我的,不收都不行。”
桃夭夭终于将脸收回去,“李从璟,你很春风得意啊!”
李从璟挺起胸膛,明月照大江,“春风万里,不及桃大当家万一!”
然后桃夭夭就转身进了院子。
然后李从璟就跟王不器坐到了一起。
心头叹息半响,李从璟终究还是收回心思,问王不器道:“学院闹出了岔子?”
王不器神色严肃,面露忧色,“学生斗殴,本非大事,这回的事态之所以严重,皆因此事的缘起,是学习经义的‘正统’儒家士子,看不起学习‘杂学’的百家学生。起初只是口角之争,而后就是拳脚相向,博士们一时不察,竟然闹得儒学士子与‘杂学’士子全面对立,发展到群殴的局面”
李从璟敏锐的捕捉到关键信息,“平素儒家士子因看不起其他学生,有触犯之言、刁难之举?”
王不器叹息道:“儒家士子的秉性,殿下岂能没有了解?而今江北初定,江南将平,烽烟还未停息,儒家士子中,已开始有要‘清算’天下大乱罪责的风气。安史之乱后,尤其是黄巢之乱以来,藩镇跋扈,武人用事,读书人失去往日地位,各镇用的士子,也多是以律法明算取人,许多只识经义的儒家士子,在这时饱受困苦。”
“如今朝廷大兴贡举,重振文风,儒家士子终能抬头,而后谈论时弊,都说藩镇割据、天下大乱的根由,在于武人用事,在于礼仪崩坏,在于旁门左道大行于世,遂颇有重提‘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意思,意图号召打压武人,以儒学经典为本,以礼仪治国。在这种情况下,儒家士子看不起杂学士子,也就不足为奇了。”
听罢此言,李从璟冷笑一声,这些儒家士子的行为,四个字足以概括:反攻倒算!
曾备受武人“打压”的儒家士子,一看到国家有重新重用读书人的苗头,便打算向武人复仇了。
而且变本加厉!
这些儒家士子在向武人开刀的同时,也不惜贬低世间其它一切学问,将儒家之礼、儒家经典、儒家圣人,捧到无限高的位置,并使其深入人心。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巩固自身地位,使自身再不遭受昔日苦难。
“这些儒家士子,果真要让天下步入赵宋之局?”李从璟当然知道,儒家士子在赵宋一朝,对武人打压到了何种程度。他们可是在庙堂上为前线的将领画下布阵图,让他们必须以此迎敌!
李从璟站起身,神色肃杀,“看来是时候让这些儒家士子知道,朝廷对读书人的取舍之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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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执政”的字眼,在唐史中随处可见,试举两例:“前凤翔节度使石雄谒政府自陈黑山、乌岭之功执政以雄李德裕所荐”“初,李德裕执政。”“五品以上,则政府制授,各有籍,命曰具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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