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争到了分胜负的时候,总是少不得要死些人。死了人,胜负便可一眼见之,站着的人,自然就是赢家。
李从璟现身于厅中时,院中骤起一片嘈杂,继而有打斗声响起,惨叫声不绝于耳。王厚德与赵天河愕然起身,转目相顾,但见李从璟脚步晏然,神色淡漠,视线越过李从璟,两人犹能望见院中闪过一道道青色身影,而青色身影所过之处,必有刀起血落。
两名王厚德、赵天河亲信拼命冲进门,欲护主击敌,然其前脚还未触及门槛,便各自为两支巨大弩箭洞穿身躯,倒在门前。
一切杀戮始自李从璟迈过门槛,出现于正厅中。他出现在众人面前后,言语只一句,甚至都不曾给王厚德、赵天河说话的机会,手中屠刀便已落下,军情处、近卫处已开始大开杀戒。
李从璟的如从天降,已足够令王厚德和赵天河诧异,而在他俩人尚在接受这个事实时,李从璟所带人手,却已在眨眼间,将俩人留在厅外护卫的人手尽数斩杀。其行动固然雷厉风行,但李从璟连对话的机会都不愿给王厚德和赵天河,似乎有些狂妄,然究其原因,李从璟的确未将这两人放在眼里。
李从璟进入正厅,马怀远当即迎出来,在厅中行跪拜礼,李从璟径直走向主座,途中看了王厚德、赵天河一眼,吩咐丁黑,“拿下。”其言云淡风轻,仿佛他吩咐丁黑做的,只是碾死一只蚂蚁这么简单的事。
王厚德身为一州刺史,坐拥一州军、政大权,虽不及节度使煊赫,却也是一方小诸侯,位高权重,朝廷不得无故查之。
对待这两人,李从璟未问、未审,甚至未多看,弹指间便要摘掉俩人乌沙,夺取俩人自由。王厚德额头早已冷汗涔涔,脸色苍白如纸,此时却也大感其辱,壮胆喝道:“本官乃一州刺史,朝廷不得无故免之!李从璟,你凭甚杀本官的部属,凭甚对本官……”说话间,他脚步微移,右手向身后探去。
只是他话未说完,动作还未成型,身子就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响,继而摔在地上,虾米一般卷缩着身子呕血。
王厚德眼前一阵发黑,直到摔倒在地,他都未反应过来,自己是如何从地上腾空而起的,他似乎都不曾看到有人对他动过手,这让他极为茫然、惶恐、愤怒。
然而,此时却不会有人照料他的心情。
李从璟在主位上坐下,再未多看王厚德一眼,再开口时,语气中的杀意已是不加掩饰,“叛国投敌,戮我同胞,罪不容诛!”摆摆手,状若逐蝇,“拉下去!”
方才丁黑出手,已然让王厚德身受重创,再无有攻击之力,此时他正拼命从地上站起身,闻听李从璟所言,眼见李从璟神态,有感对方之轻蔑、不屑,大感受辱,愤而再度呕血。
王厚德心怀羞愤,有意谩骂两句,以吐心中积郁,奈何口未张开,丁黑已经走过来,揪住其衣领,一把提起,便往厅外走。
“竖子松手!本官乃一州刺史,尔岂敢放肆……”
话未说完,被丁黑一记手刀砍在脖颈处,晕了过去,再不见声息。
李从璟看向面色僵硬的赵天河,稍事默然,问道:“赵天河,事到如今,你可曾后悔?”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赵某今番马失前蹄,非战之罪,而是命该如此!唯留余恨无穷,不曾半分后悔!”赵天河面上虽惨无人色,然眼眸中依旧燃烧着炙热的火焰,那是对权势的贪婪和执着。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因此你从未认为你做错过什么,也就从未后悔过,然否?”李从璟问。
赵天河道:“事实本就是如此!”
“便是叛国,便是背宗忘祖,便是宁为汉奸,也在所不惜?”李从璟又问。
赵天河面色狰狞道:“死且不惧,何事不能为?”
李从璟摇摇头,“人极端并不见得就是坏事,然若是面对大是大非的问题也极端,便纵他有再多理由,也是谬论。叛国者该死,无需多想!”他眼神逐渐认真起来,“今日之所以愿意与你多说两句,是念你往日也曾为大唐杀过不少蛮贼,然而你既是如此不知悔改,不明是非,本帅不妨告诉你,你以为你之失败是天命,是非战之罪,实则不然。人总是以为自己已经做得足够好,总是认为自己比他人都要聪明,实则每当此时,人们最该反思再三,因为那种时候,往往意味着你是最傻的那个人。”
赵天河面色扭曲,他不服气道:“李从璟,休说此等虚言,你赢了是不错,但你休得以为,你胜了之后便有资格给所有事定性!”
李从璟脸上的认真之色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嘲讽,“死鸭子嘴硬有何用,今日本帅能站在这里,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你如此作态,不过是输不起的弱者表现罢了。芙蓉镇是本帅一手升格的军镇,古北口更是本帅亲令皇甫麟所克,可笑你们竟然妄想在这里闹事,实在是粪坑旁边打地铺,败了还能怨谁?!”
赵天河不忿低吼:“李从璟,你凭什么以为你就是对的,我就是错的?!”
“人弱小、不如人并不可怕,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