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里午后的阳光别有一番韵味,比冬日更温暖,比夏日更舒适,少了几分秋日的萧索,多了几分柔和希望。李从璟在亲兵护卫上,走上城头,百战军将士正在城头清理战场。
数不尽的尸体与断肢残骸,抹不去的血迹与火痕,让这午后的怀州城看起来,多了几分惨烈与厚重。
“都指挥使,怀州守城主将董怀德被俘,如何处置?”张小午过来问道。
这一战百战军攻城迅速,得益于怀州并无防备,但战斗进行得并不轻松,很大一部分原因,便在于董怀德指挥调度得当,给百战军平添了不少损伤。
李从璟很想见一见这位守将,但此时他并无时间,摆摆手,“先押下去看管,日后再作定夺。”
卫道跟在李从璟身后,这时出声道:“将军的声东击西之策已经成功,下一步该当如何?”
“这就要麻烦先生了。”李从璟在尸堆间停下脚步,举目望向城内,作为州城,怀州很大,其内城坊规划有度,楼房屋檐鳞次栉比,街道四通八达,不乏繁华之地,“请先生暂摄怀州总管一职,清查库房财物,统计民户,登记造册,换发大晋房契田契,组建衙门治安力量,恢复秩序,安定民心;除此之外,此战伤员,妥善救治,战死者敛尸入土,尽快统计出名册来……”
卫道闻言,脸色已有变化,不无惊讶道:“我百战军入怀州,只为一时之计,重要的还是对付董璋,而后解泽州之围,攻伐李继韬……这怀州,暂时落脚、以拒董璋而已,何必统计民户,还要换发大晋房契田契?”
卫道言语慎重,李从璟听了,却哈哈大笑起来。
在这悄然安静的战场,午后的斜阳从城楼照下来,李从璟笑意张狂,声音回荡在城头,洪亮而极尽豪气。
周围百战军将士,都被李从璟的笑声所吸引。
卫道不明所以,一阵错愕,他从未见李从璟如此仪态肆意,在他过往与李从璟的交往中,李从璟年少老成,举止有度,谨言慎行,何曾这般旁若无人?
笑罢,李从璟注视着卫道,认认真真道:“先生,你错了!”
“我错了?”卫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李从璟挥手一抖披风,手指怀州城,大声道:“先生,你且看这怀州城,威武雄姿,繁华异常,城如棋盘,坊如棋子,何其雄哉!百战军入怀州,只为一时之计?先生大谬!我李从璟今日站在这怀州城头,不是只做一个匆匆过客,不是只为抄董璋的后路,更不是来做一回强盗!”
“李继韬董璋围困泽州,而我攻怀州,不是声东击西之策,而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百战军到怀州来,不是来做客人,而是来做主人。这怀州城,从今日起,不姓朱,不姓董,改姓李了!”
卫道愣住。
李从璟直视着卫道,以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道:“先生,淇门是何地?一个县邑而已。地不过百里,民不过千户,且身处于各大雄城之间,而为小镇,无异于一介小*,被数名大汉环绕,何谈发展之道?先生一门三杰,委居淇门,治理一县之地,不觉得屈才吗?”
“怀州是何地?北连泽潞,东临卫州,一旦我等拿下西边的孟州,则黄河之北,千百里内,再无梁军可以与我等抗衡!辖内土地膏腴,田野广袤,商路四通八达,而盐铁丰富;怀州之势,可远慑千里,怀州之民,可成十万之军!”
“赫赫怀州,当为根基之地!百战军在此可厉兵秣马,虎视群雄,一旦天下形势有变,梁晋决战,则我顺势渡过黄河,指日之间便可马踏伪梁都城洛阳、开封,天下大势,尽入我手,岂不快哉!”
一席话说完,李从璟问卫道,“先生,你说如此珍贵之地,我怎忍弃之?”
卫道惊愕不已,良久无言。
好半响,喟然一叹,卫道由衷道:“将军居淇门,蛰伏半载,不发一声,而今真可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将军之志,下官今日方知矣!”
李从璟洒然一笑,手扶在城墙上,道:“先生要知,当日我请先生一门出世,可不是为了在淇门小打小闹的。”
卫道苦笑不已,寻思半响,开口道:“下官有一疑问,还请将军解惑。”
“但说无妨。”
“百战军攻城之时,前两日将军有意放怀州守军给董璋报信,但第三日时,为何再不肯放人出去?”卫道拱手道。
李从璟微微一笑,“董璋知道怀州被围,才会急于回救,若是他知道怀州已失,我担心他不回来啊。”
“这……将军担心他不回来?”卫道不解,“董璋不回,将军岂非正好可以安坐怀州?”
“非也!”李从璟正色道,“我夺了人家的城,却留他性命,那不得时刻提防他报复?如此,我如何能在他家里睡得安稳?不仅是董璋,还有李继韬,只有这两人死了,我才能稳坐怀州。”
卫道皱眉,缓缓道:“董璋回援,李继韬会如何?”
李从璟的目光落到城外百战军的大营上,淡淡道:“李继韬能选择的,无非三条路:仍围泽州,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