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尘回到湖岸边,几名卫兵已经离去,因天色已晚,他与老何商定明日一早启程,也好令他回文书院整理些事物,以及向张信告别。最重要的是,他须得带了自己的瑶琴同行。
次晨,萧尘将琴好生用盒子装好,系在背上,去到码头,何伯早在此相候,他二人说了几句话,正准备解缆而去,忽然间只听得远处传来个声音:“小公子慢走。”
萧尘纵目望去,但见薄雾中一削瘦老人快步走来,正是那水云阁拉胡琴的老人,当即回到岸上,拱手道:“老先生有何吩咐?”
那老人取出一本蓝皮薄子递给他,说道:“这是小姐让我交给你的。”
萧尘翻开簿子,只觉一股清新墨香扑面而来,但见每一页写满了娟娟细字,又有许多琴韵标记,俨然便是“浮生如梦令”的琴谱。最后几页墨迹尚未干透,显然是那少女执笔一夜而成。
萧尘顿时觉得心中万分过意不去,又想到自己与她素昧平生,她竟如此眷顾自己,自己何德何能受此大恩?当下一语不发将琴谱收进怀里,末了深深一揖,说道:“有愧美意,甚感不安,他日有缘,定当亲身拜谢!”
那老人听后只是轻叹一声,转身而去,一阵阵凄苦的胡琴声在雾里散开,幽幽飘荡在水面,待得琴音渐远,细不可闻,老何才望着对方远去的方向道:“那人……那人怎也拉胡琴?好熟悉的曲音。”
途中因大雨阻路,二人赶了两日才到云中,这日大雨初歇,又逢春夏交替,阳光渐渐有些灼人,但云中城依旧车水龙马,熙来攘往。
萧尘唯恐父母出事,不敢久搁,径往城东而去,到得山门前,但见四名戍守持矛而立,神色间极是严峻。那四人见他二人走近,其中一名立即喝道:“站住!什么人!”
萧尘一怔,仔细瞧去,才看清这四人乃是生面孔,非之前的守卫,说道:“家父萧亦凡,我是萧尘。”心想这四人即便不识自己,也决计不会不知父亲的名讳。
四人听他自报姓名后,面生疑惑,又互相望了几眼,先前那人道:“随我去飞云庭吧。”便转身在前领路。
萧尘对此殊为不解,心想这些人难道真的连自己的名字也没听过?一时不便细思,跟着去了。
飞云庭乃是萧家规模最大的建筑,堪比皇宫大殿,到了飞云庭外,抬头见门楣上悬挂白绫大花,一派肃穆气氛,庭内又有香烛之气散出,萧尘登时只觉背后一寒,迈开步子便往里冲了去。
到得庭内,但见人山人海,俱是一身素缟,安静无比,气氛格外庄重。
萧尘拨开人群往大堂里瞧去,只见白绫绕柱,香烟漂浮,堂中壁上书着一个三尺的“奠”字,下方设一灵位:萧公长风之灵位。再往后,是三名披麻戴孝之人……
萧尘顿时只觉天旋地转,眼泪扑簌而落。耳边似乎又响起从前爷爷的话来:“尘儿,大丈夫生居天地间,须问心无愧……”
“人固有一死,好孩子,你哭什么……”仿佛是萧长风在跟他讲话,但此刻他却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如同泉涌的眼泪,终于失声喊出:“爷爷!”拔步往灵堂跑去。
他一年前重伤无法习武,萧家其他人冷眼旁观,甚至暗暗庆幸,唯有这位族长,待他依然如故,时常替他梳理脉络,又常与他对弈谈心,化解他心中的积郁。
然而他却连对方最后一面也未见着。
众萧家之人惊醒,立时便有人抽身而出将他拦下,灵堂内三人听见响动,起身走了出来,从左往右,正是萧长风四子中的老大萧天启、老二萧云青、老四萧亦凡。
萧亦凡脸色早已大变,蓦然间只听萧天启一声怒喝:“萧尘!你终于敢现身了!”右手一挥,立时便有五六名萧家武者飞身而出,将萧尘死死扣住。
萧尘此刻心中悲痛不已,忽见老何脸色一怒,喝道:“做什么!”袖袍一舞,一股劲力直向那五六人吐去,力道之猛之准,登时便将几人震开。
萧天启眼中凶光一闪,腾空而起,隔空一掌便向他拍去,萧亦凡失声叫道:“老何小心!”
老何闻声回神,顿觉一股罡风迎面袭来,虽说萧天启离他十丈有余,然掌力说至便至,竟无丝毫减弱之象。
只见他猛提内力,双掌迎接出去,但听嗤的一声响,两股掌力交织在了一起。他往后一退,登时只觉前方似一泰山压来,身子立时便不受控制往后倒飞而去。
“砰”的一声,老何撞在后方墙上,口中一股鲜血喷涌而出,双目紧闭,已然昏厥过去。
萧天启落于地面,负手而立,冷冷望向萧尘。一时间无人敢出声,只觉此人深藏锋芒而不露,一露便是惊人万分,方才那一掌,分明是有着近七重天的功力。
萧尘神色恍惚,目光始终不离萧长风的灵位,萧亦凡望向萧天启,怒道:“你做什么!”不待对方回答,纵身一跃,奔到墙下扶起老何,向他体内输入一股真气以缓伤势。
只见萧天启冷冷一哼,反问道:“我做什么?你十三年前带回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如今养虎遗患,杀害了我族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