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知才对。这南墨之中竟能用三七制作金疮药丸,且随随便便赠与他人,看来还真是很不简单。
程越从药瓶中倒出两粒药丸,一仰脖吞了下去,将剩余的药丸连同药瓶珍而重之地藏在腰带内,闭上眼睛静静地思考起当前所面临的形势来:襄城县中的这一次遇险,可见高澄在围困颍川的同时,已经将手脚伸到了与宇文泰交壤的地域最东边,虽然说这里理论上还是侯景控制的河南之地,但西至南阳郡界,无异于行于敌国之境,自己一行人踪迹已暴,意图已显,未来之路,必是艰险异常。
就当前局势而言,要想继续完成西联宇文泰的任务,尚有三条求援的路线可走:其一溯汝水北上汉广郡,继而西行经广州鲁山之南阳;其二南走江夏郡,过东荆州直取荆州;其三则是沿汝水下叶县,过方城至南阳。这第三条路线最为短捷,是柳昕行前就已经与众人计议好了的路线,也是之前他曾与刘无敌约定,让他救下柳昕后,便夺船下汝水所去的路线。
之所以会让刘无敌从这条路线突围,自己是有经过深思熟虑的:在襄城县暴露行迹之后,因韩轨和高岳通过被杀的两名护卫掌握了柳昕原定的路线计划,柳昕脱险之后,在是否继续西经叶县之事上必将有所犹疑,从而将西去的方向选到北边的汉广或者南方的江夏。汉广郡在北,更接近于高澄实际掌控的地方,江夏郡在南,南梁或者宇文泰对那里的掌控均要远高于高澄,从表面上来看,就这三条路线来说,最险者当为过叶县,其次往汉广,最为安全则当属南趋江夏。但兵家常有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诡道之论,最危险的地方或许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因此,叶县虽险,却值得一搏。
只是不知道柳昕他们现在情况如何了,刘无敌是否将自己的谋划告诉了柳昕,他们又是否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径直取道叶县,这一切都是未知之数。程越想到这里,有些担忧地站起身来靠在低矮的女墙上朝城外望了过去:淡淡的月光下,目力所及之处朦胧一片,襄城的郊野就像是一个被蒙了一层白纱的盒子一般沉闷而虚幻,一条条一簇簇的火把在这个巨大的盒子边缘来来回回地移动着,远远地看上去光怪陆离的,像极了后世夜间街市上一条一条的霓虹。看样子,高岳他们还在汝水河边逡巡。
汝水河河面宽阔,河汊众多,此时又值夏五月,正当汛期,一叶扁舟藏于其间,虽在月夜,被发现的可能性也是不高的,况且河北岸并无敌踪,柳昕等人只要随便找个地方弃船上岸,便可有惊无险地避过沿着南岸不停搜索的敌骑。
程越深吸了口气,觉得胸腹间那股灼热的痛楚减轻了许多,想来是白衣老者给他留下的金疮药起作用了,他俯下身来,将解脱在地的软鞭捡在手里,从女墙上探出头去打量了一下城墙的高度,将软鞭的一头绑在墙垛上,另一头在腰间缠了一圈,紧紧攥在手里,远远地朝西边看了一眼,双臂在雉堞上一撑,整个人便像猿猴般朝沿着城墙滑了下去。
此时月上中天,一群被喧闹声惊起的夜鸟扑棱棱从襄城县中飞了出来,啼叫着越过城垣,消失在如烟似雾的月华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