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名义上是福利企业,但是丰顺皮革公司在管理制度上与其实的一般企业并没有什么区别,对新员工试用期是三个月,并且残疾人工作的第一个星期是观察期,没有一分钱的工资。
十多年后的阿痴,依然十分清楚地记得,当时只有19岁,可以说稚气仍末脱尽的他,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告诉自己,一定要在这又臭又脏又累的地方留下来。
先前,半年多,那一个人孤独地关在房间里,盯着天花板等死的日子,他是真的过怕了。
这里,
至少,也是外面,
外面的,无比自由的,花花世界。
摆在一个一无所有,一事无成的人面前,最可怕的其实并不是失败,而是没有人生目标,一个人一旦失去的人生目标,那么他或者她的余生,必将只能在碌碌无为中苟延残喘。
尽管笨手笨脚,尽管已经累得满头汗水和汗衫尽湿,但是在午饭之前,晃晃悠悠的阿痴,依然在晃晃悠悠之中,修完了50张羊皮。
人的记忆,远远不如计算机,很多人都无法十多年前发生的无关痛痒的事原样重现,所以阿痴也并不是记得很清楚,丰顺公司在没按电铃和没装蒸汽锅炉之前,工人们吃饭的具体时间了,只是依稀还记得,那一天,在约在自己肚子感觉到开始咕咕叫的时候,一旁的谷维对笑着对他说了一句:
“嘿嘿嘿,好了,吃饭了,吃饭了。”
“食堂在哪里?哎呀,我好像忘记蒸饭了。”阿痴如是反问了谷维一句。
其实,阿痴的饭盒就放在了自行车的车篮里,和学生时代一个样,里面装的一半是饭,一半是菜,偶尔而放一块大肉进去,这样的“行军野饭装备”是既简单又实用,而且还能管饱。
饭盒,还是那只用了三年多的老饭盒,只是自己的背上,再也不可能有背上书包的机会了。
“这里不蒸饭,只饭要到家里去吃的,一个小时。”谷维说完,便又呵呵地一摇一晃地拐了出去,印象中,他总是很开心,具体地说,是他总是回家的时候很开心。
见谷维走了,阿痴也放下手中的砍刀,穿着高邦胶鞋就这么“咣咣咣”地向自己的破自行车方向冲了过去,尽管,他走起路来的样子十分难看,脚下的胶鞋还十分沉重,但是,他此时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因为时间就只有那么短短地一个小时。
阿痴在回家的路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家的方向冲,最后终于只花了25分钟时间,便赶到家中,刚进家门,饿急了又渴急了的阿痴,欣然地发现一八仙桌边上放着一大碗亮晶晶地白米饭和一双筷子,一碗热腾腾酱油猪油粉丝煲,被放在正中央,在八仙旁旁边的小方凳上,还有一台老式的“海鸥”牌摇头电风扇对着它们拼命地扇着风。
一个人,如果真的是饿了,那么看到什么,都会觉得十分地美味了,“咕噜”,猛地一计咽了一下口水后,阿痴就这么坐下来享用美餐了,就在这时,父亲听到动静后跑了出来,好奇地道:
“你怎么回来了?”
“厂里不蒸饭,我只能到家里来吃了。”阿痴答道。
“噢,过来,先洗把脸。”父亲说完,便端出了一只盛了一半冷水铜脸盆和一个热水瓶,脸盆里还有一小块黄色的硬肥皂和一块很旧又很破的旧毛巾,他把这些东西放在了八仙桌旁边的另一只小方凳上后,便招呼阿痴过来洗。
尽管时间很仓促,但在自己威严的父亲面前,阿痴只能在一旁静静地等着,父亲将这一切准备好之后,阿痴望着墙上挂钟,居然足足过去了五分多钟。
“好了,你来洗吧,里面还有一碗油豆腐烧肉,我给你端出来。”父亲说着,又回到了里面的厨房里忙他的事去了。
阿痴,先是醮着水洗了一把脸,然后把旧毛巾拧开后放在一边,然后,再往手上涂了些肥皂,再把手放到脸盆中反复搓洗,反复搓洗,如是洗了足足三分钟后,等父亲的油豆腐烧肉端出来后,他才把手从眼前的已经黄泥样,混浊不堪的水中取了出来。
“到水龙头那里去冲一下。”父亲把那碗热腾腾的油豆烧肉放在桌上后,一边对阿痴说着,一边又拿起那盆黄泥水向屋外走去。
阿痴又一次很听话地走到了天井里的水笼头前,接着用右手用力拧开水笼头后,把双手都放了这一汪清泉之中,在水和皮肤接触的一刹那,阿痴顿觉得有一股子惬意的凉意泌入心脾。
阿痴,13岁开始离家断断续续地住校,过寄宿制生活,回想起来,那些一个人离家在外的日子里,可以说一直都是吃不好,穿不好,更不会有人关心自己“洗手和洗脸”这种属于个人卫生范畴的细枝末节小事。
原本连自己都以为已经洗得很干净了,可是阿痴把手凑到自己鼻子旁边一闻后,却紧紧皱了一下眉头,因为他在自己这看上去已经浸得发白发白的手上,居然闻到了属于羊身上特有的羊膳味。
并且羊膳味,依然是那么地浓,那么地烈,浓到,烈到,这黄肥皂的味道根本盖不住的程度,它就在一个丑陋的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