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宋献策忙完公事,专门来到辛思忠的住处看望他。
刚进门,辛思忠便恶狠狠问道:“宋矮子,我问你,闯王这是下的什么狗屁命令?我们左帅为闯王东挡西杀,连兄弟之情都不顾了,闯王灭了他多年的兄弟他都没说一个不字。如此,也只不过封了个制将军。那鲁文彬何德何能,有什么战绩,也被封制将军,和我们左帅平起平坐?”
宋献策并不生气,微微一笑,缓缓坐在屋内条案边的椅子上,这才慢声细语说道:“我们是一起拼死的兄弟,怎能以官位衡量彼此呢?”
一句话,便说的辛思忠没了脾气。
是啊,当初出来打仗,造反,是被官家逼得没了活路,什么时侯想过要做官了?
宋献策见他安静下来,示意他坐到条案另一边的椅子上。
待他坐下来,才又说道:“闯王已实力大增,料可可以夺取天下,逐鹿中原。然此时也正是用人之际。给他个高帽戴着,是为了好使唤他,这与我们兄弟之间的情谊如何相比?闯王就算糊涂,难道连这点内外都分不清了吗?兄弟你是大度之人,焉能如此不理解闯王,你不怕闯王知道了伤心吗?”
辛思忠脸上便现出一丝羞涩来,他认识到自己错了,不该为了个破官位计较。
但转念一想,又有许多不理解的地方,不由郑重了脸色问宋献策道:“鲁文彬在陇中烧杀抢掠,你可曾听闻?”
宋献策点点头道:“已有耳闻。”随即叹一声道,“为天下大势,顾不上那些小节了。现在,咱们的大事,就是推翻明朝朝廷,夺取天下!只有把这件事做成了,才可以考虑其他。鲁文彬现在的这些罪过,相信闯王待天下平定之后,会慢慢和他清算的。”
辛思忠坐在那里不出声,他还是想不通,即便是为夺取天下,也不能不顾百姓死活,用鲁文彬这种土匪呀。
许久,他又问宋献策道:“你可知道,这陇中的新军,就是被鲁文彬逼反了的百姓?”
接着说道:“咱们当初又何尝不是老实巴交的百姓?要不是被官家逼得没了活路,咱又怎会有今天!如今,鲁文彬比明朝那些官家还混蛋,咱们照这样打下去,就算把天下拿下来,百姓又能得到啥好处?那咱打这天下还有何用?”
宋献策呻吟一下答道:“须知,这兴亡,天下战乱,平头百姓,焉有不受苦的道理?待闯王拿下天下,坐稳了江山,闯王自然会对百姓好。难道,你还不相信闯王?百姓忍得这一时一世的苦难,换来子孙万世之幸福,总是值得的。”
随后就劝他道,“思忠啊,兄弟!咱们现在可是做大事的人,做大事不可拘于小节呀!你可不要在这时候大小不分,毁闯王的大业于小节呀!”
宋献策是极端精明之人,从辛思忠和鲁文彬的争执里,立刻就看出了辛思忠心里不坚定的地方,这些不坚定,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暴露出来,不但影响辛思忠在闯王心里的地位,还会在关键时候影响闯王平定天下的大业。他心里就隐隐有了一丝不安。
辛思忠是闯王领军的军官里,少有的智勇双全的将军,难得的人才,又真心拥戴闯王,将来需要倚重他的地方还有很多。
他可不想让辛思忠在这时候有了和闯王不一样的思想,变的不听指挥。
宋献策又说道:“新军的事我们有所了解。那个王烁不仅在陇中和我们对抗,他现在又带领部分人马进驻安定,试图和兰州的马爌形成犄角之势,阻挠左帅夺取兰州,进军甘肃。对这种人,不论他对百姓多好,都是我们的敌人。无论他如何煽动百姓,无论有怎样的难处,只要他不归化我们,就必须消灭他,这是大义!”
辛思忠默默地听着,没再多说。他不傻,他已经看出宋献策对他有了不满。
这时候,闯王有总揽天下之心,需要的,是绝对服从。
革里眼贺一龙贺大哥有何罪?仅仅就是不那么听闯王的话而已。
在闯王那里,他辛思忠完全没有贺一龙那么重要,闯王连贺一龙都能杀,杀他辛思忠那是连犹豫都不会犹豫的。
他可不想让宋献策到闯王那里胡说八道。
于是,他勉强笑一笑道:“军师,刚才我也就是有点想不通,觉得他鲁文彬算什么东西,竟然可以爬到我脑袋上,和左帅并肩。军师这么一说,我心里敞亮多了。军师放心,为闯王大业,思忠定会竭尽全力,犹死而已!”
宋献策看辛思忠良久,缓缓点头。
辛思忠对闯王应该是忠心的,他心里不服气鲁文彬的官职比他高,不痛快,这也是情理之中,情有可原的事。
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嘱咐道:“对你说的那些新军,不要手软。这个时候,谁妨碍我们打天下,谁就是咱们的仇人!既然不肯归顺,那就消灭他,省得在咱们大队人马向北和崇祯争夺天下的时候,他们在咱们背后捅刀子,给咱们添堵。”
辛思忠立起身,双手抱拳,向宋献策插手施礼,躬身郑重答道:“谨遵军师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