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天气重新转阴,彤云笼罩,密云不雨。
崇山峻岭之中,林海茫茫,积雪遍地,滴水成冰,树皮冻裂的“咯吧”声此起彼伏。
密林中,雷鹏步履蹒跚,亡命逃窜。
逃亡数日,他早已迷失了方向,不知身在何处了。只见他衣袍褴褛,蓬头垢面,脸上手上伤痕累累,昔日的英俊风范荡然无存,活似沿街乞讨的叫花子。
腹中一阵蛙鸣,携带的干粮早在昨日便告罄,饿的头晕目眩,步履维艰,但他仍然咬紧牙关,在没膝的积雪中挣扎而行。
家破人亡的强烈仇恨,是他的精神支柱,报仇雪恨的奴火,在胸中熊熊燃烧,驱散了山中奇寒,遏制了饥饿。此时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逃出去,访师习武,报仇雪恨。
山势愈加险峻,树木愈加茂密,几乎难以穿越。他登上一座山崖,彷徨四顾,不知所从。
蓦地,他眼睛一亮,一条依稀可辨的羊肠小径,在密集的树丛中蜿蜒而去。
其实不是路,只是一条野兽踩出的空隙。
大雪封山,百兽遁迹,它们能走的地方,亡命者也可以穿越。慌不择路,能钻过去便可。
他吞了几口雪,钻过树丛,仰面望天,天上阴云密布,难辨时辰。
他热切地盼望老天爷能下一场雪,掩盖他留下的足迹,帮助他逃脱贼人的追杀,得到片刻的喘息之机。
来到一株古松旁,他依树而立,凝神倾听。山中万籁俱寂,连鸟儿也不见一只。天气太冷,所有的狼虫虎豹都躲在巢穴中躲避严寒。
一切生命在绝境之中,都会发挥出超越自身的潜能,克服平日无法逾越的困难,一旦感到危机远离,反而会觉得浑身无力,寸步难行。
雷鹏此时正是这种感觉。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他双膝一软,扑倒在地,将面孔埋在积雪中,接连吞了几口积雪,压住了饥饿引起的心慌与眩晕,取出干粮袋,摸出一块鸡蛋大的冻肉,嗅了嗅,舔了舔,咂咂嘴,又放回了干粮袋。
这是他最后的一块干粮,不到生死关头,不能吃。
他爬起身来,依树而坐,两眼似睁非睁,喉咙里发出轻轻的鼾声。
一缕口水从嘴角流淌出来,挂在下颌之上,结成了冰凌。
时光在鼾声中流逝。
雪地上的脚印出卖了他,追兵如影附形穷追不舍,已经到了山下,距他仅有三里地,不消半个时辰便会赶到。
蓦地,他陡然打个寒噤,一跃而起,看看四周,顺着小路狂奔起来。
奔出数里,眼前豁然开朗。
好大一块平地,足有数里方圆。在这地无三尺平的崇山峻岭之中,实属罕见。
雷鹏倏然止步。
数丈外的雪地上,当道横卧着一位蓬头垢面,身着百补破衣,足蹬草鞋的白发老人。老人怀中紧紧地抱着一只通体乌亮的酒葫芦与一根乌黑发亮的拐杖。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竟然鼾声如雷,酣然而睡。
雷鹏已是惊弓之鸟,不敢惊动,准备从他脚旁绕过去,岂料刚刚走到近前,脚下一拌,狗吃屎摔倒。只闻白发老人打个哈欠,咕咕囔囔吟哦道:“头枕白玉眠,山中鬼知年……何方小兔儿,不在妈妈怀中享福,跑来扰我清梦?”一抬腿,将一只臭烘烘的大脚搭在雷鹏的后颈之上,又“呼呼”睡去。
雷鹏心中急怒,接连挣扎几次,谁知那只臭足重愈山岳,将他压在雪中,任他连拱带抓,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也挣扎不开。
他急怒交加,双手扣住那只脚,奋力一扭。
雷鹏体格健壮,手脚灵活,双臂有数百斤力道,便是一只黑熊,也会被他掀翻。谁知此刻却如蚍蜉撼树,难动分毫。
灵机一动,脱掉臭足上的草鞋,挠着脚心央求道:“老人家,求你快快高抬贵足,有人追杀小可,小可要去逃命……”
白发老人“咯咯”乱笑,全身乱扭,怪叫:“讨厌!讨厌!小兔儿骨瘦如柴,竟然有人要杀他下酒,无味,无味!”
翻身坐起,伸胳膊,打哈欠,抠眼角,睁开了双眼。
好黑!好亮!那双眼睛,有如婴儿的眼睛,黑白分明,乌黑发亮,说什么也不像一个花甲老人的眼睛。
白发老人又打个哈欠,仿佛这才发现脚下压着一个人,轻“咦”一声,怪叫:“小娃娃,你钻进我老人家脚下作甚?莫非看中我老人家脚上这双破草鞋儿,要干那剪径蟊贼的勾当?”
雷鹏啼笑皆非,央求道:“老人家,快放了小可,他们追来了……”
“咦!”白发老人忽地失声轻叫,突然伸手抓过雷鹏,将他横放在腿上,在他前胸后背,双腿四肢又摸又捏,捏摸殆遍,如获至宝,放声狂笑:“哈哈哈……好根一块未琢璞玉,千载难逢,千金难买!我老怪眼看行将就木,竟能得此奇才!哈哈哈……”
雷鹏被他捏摸的全身奇痒难禁,却又挣扎不得,心火直冒,吼道:“你是放也不放?”
“不放!不放!一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