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鹰在地上翻了个身,弯腰坐起,只觉水浸肌肤,手脚沉重,仿佛绑了铅块铁球一般。此刻他死里逃生,才有余裕回思雪冰寒方才所说的话,心中激动,久难平静。一转眼,见雪冰寒躺在自己身边,兀自紧握着自己胳膊,俏目晶莹,朝他凝视过来,仿佛撒娇的幼小女儿一般。
她忽然伸出小手,在苍鹰脸上一阵涂抹,动作中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苍鹰一时只觉解脱,仿佛卸去了一身重担。他那阴魂不散的过往,潜藏心底的胆怯,天雷地火的杀意,挥之不去的愧疚,都在这轻轻一碰下荡然无存。似乎雪冰寒身上有奥妙莫测的奇术,触动人心的法力,在她面前,苍鹰也不想继续隐瞒。
他感到被他以内力吸附在脸上的泥灰渐渐凋落,她一边抹擦,一边流泪,苍鹰这才留意到:她脸上的妆容也被泉水冲掉,露出本来秀雅绝伦的面貌来。她除去苍鹰脸上泥灰,又开始扯苍鹰的假胡子,苍鹰觉得她用力颇大,哎呦一声,龇牙咧嘴,做了个鬼脸。雪冰寒登时笑出了声,脸上犹带泪痕,如初露朝花,美不胜收。
苍鹰佯怒道:“老子剪下头发,贴成胡须,打扮成这模样可多不容易,却被你两三下扯去,再来这么一遭,老子岂不是成了秃子?”
雪冰寒笑道:“你这模样比原来俊多啦,何必再化妆回去?”
苍鹰说道:“老子太过英俊,老天爷都会嫉妒,降下种种灾祸来,老子可着实怕了。”
雪冰寒默然相望,过了许久,低声道:“如今咱俩都回复本来面貌,这样才好。不然两个丑八怪待在一块儿,旁人总会取笑。”
苍鹰听她语气中依恋深重。用情颇真,脑袋又疼了起来:他最怕这等谈情说爱的缠人事,是以过往一直装傻,接连气跑了血姜、九狐、阿秀、安曼、莫忧,心下还洋洋自得,如释重负,此刻面对雪冰寒,一时又如临深渊,心惊胆战。
他暗想:“老子当真命苦,这等烂事。老子避犹不及,偏偏却惹祸上身。”这般一想,又烦闷起来,索性装作不知,干笑道:“我何时露出马脚?他.奶.奶.的,小妮子实在古怪精灵,防不胜防。”
雪冰寒脸上一红,说道:“当年我与你分离之后,常常想起你。便想打听你的消息。我...我知道一些卜卦之法,又善于探听消息。两年时光,陆陆续续听说了你的点滴事迹,知道你的剑法架势。临敌手段,还有魔音气壁的功夫、红色剑芒的神通,那都是后来从雪莲派中一点点传出来的音讯。我本来也暗自奇怪,为何对这么一个大胡子恶汉情有独钟?待见了你与那鹿角老僧比武。我一下子全瞧出来了,原来在我心底,便早已猜到了你的身份。”
苍鹰听她说“情有独钟”四字。心中大震,如遭雷击,却倍感热切,不知为何,只想拉住她的小手,对她一述衷肠,但他定力惊人,反而故意不提,勉强笑道:“老子想了这么多法子遮掩,你还能瞧得出来?”
雪冰寒哈哈一笑,说道:“欲盖弥彰,反惹猜疑。你能瞒得过别人,能瞒得过与你朝夕相处的我么?那区区木桌,怎能挡得住鹿角法王天雷般的重拳?”
苍鹰急忙纠错道:“老子守身如玉,何时与你朝夕相处了?”
雪冰寒羞嗔道:“你这人太不正经,咱俩一起吃早饭,一起吃晚饭,可不是朝夕相处么?又不是非要动手动脚,才算朝夕相处?”
苍鹰叹了口气,又道:“不成,我得想法易容回去,我信得过你与燕然,但却信不过旁人。若消息传了出去,雪莲派、仙剑派那些冤枉人的混球,便会狗吃屎般冲老子杀过来啦,到时不仅我倒了大霉,咱们江龙帮也不得安宁,还抗什么元?复什么宋?”
雪冰寒轻笑道:“哎呦,你信得过贫道?当年贫道在江边为你揭开真容,便是盼你也以真面目示人。苍鹰法王,您老人家可当真金贵的很,架子大的很,一直憋到今日,实在瞒不过我了,才被贫道揭穿把戏。哼哼,你信得过贫道?抱歉了,贫道这就北上,向雪莲派邀功请赏。”
苍鹰怒道:“你敢!老子别的手段没有,欺负弱女,扣押良善的本事,倒也层出不穷。”
雪冰寒格格笑道:“你到来试试看?”依偎在苍鹰怀里,神态平静祥和,喜乐无限。
苍鹰手臂一颤,战战兢兢,不知何去何从,过了许久,只听丛林后沙沙作响,归燕然引着韩琼、韩霏走了过来,雪冰寒登时羞红了脸,一跃而起,蹦蹦跳跳,嚷道:“鹏远大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怎能趁贫道昏迷之时,硬是抱着贫道呢?虽然你本是好意,想要替贫道取暖,但贫道乃待字闺中的黄花大姑娘,被你这么一折腾,今后怎能嫁的出去?”
苍鹰一听乐了:这恶人先告状之法,本是他的拿手好戏,想不到今日反受其害。连忙说道:“道长乃出家人,须知皮囊皆虚,红颜成空,搂搂抱抱,又打什么紧?”
归燕然朝雪冰寒望了一眼,他看人只看身法脚步,一时没瞧出什么不同来,韩琼与韩霏则面露疑惑,顷刻间高声惊呼道:“雪道长,你怎地成了这幅模样了?”
雪冰寒连连作揖道:“不得已